愛結錦衣郎 第5頁

「總而言之,你病好就給我走,‘浸月邸’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他所以說得絕情,全是為了她好。依她的處境,只要換個沒人認識她的村落,她又可以自在行動,但如果讓她繼續待在」浸月邸」,那種只能守著後山與這片宅子的日子有多難捱,他再清楚不過,沒必要再拖人下水。

翠微瑟縮了下。如此明白地拒絕,說真話,她還是頭一回經歷。

雖說她家貧,可因為她性格乖巧又認真,不管到哪兒,從沒有人跟她說過一句重話。

黑羽的拒絕,不知怎麼的,讓她心情瞬間跌至谷底。

「我明白了,打擾您了,謝謝您。」說完,她匆匆抱著藥包,往他先前指示的方向跑去。

翠微在灶房發現正在忙活的花嬸。

花嬸見她來,表情很是開心。「早上情況怎麼樣?還咳嗎?」

她還未開口,喉間的劇咳己先幫她代答。

「來來來,先喝杯水潤潤喉。」花嬸看見她手上的藥包。「怎麼,你遇上少爺了?」

她邊喝水邊點頭。

「怎麼樣,跟少爺還處得來嗎?」動手煎藥的時候,花嬸回頭沖著她問。

她抿了下嘴巴,很困擾地搖了下頭。

「花嬸,您咋晚說的事……」她頓了下。「我想,還是別跟少爺提了。」

花嬸驚訝。「怎麼,你不想留在‘浸月邸’?」

「不是。」她趕忙解釋。「您跟朗叔願意留下我,我很開心,但我想,少爺可能不希望我待下。」

「是少爺跟你說了什麼?」花嬸一臉關心。

她模了模腦袋。「其實少爺說得也沒錯,‘浸月邸’確實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噯,他就那張嘴,標準刀子口豆腐心。」說別人花嬸還不敢確定,若對象是她親眼看大的少爺,那花嬸絕對敢拍胸脯保證。「桌子上的雞豆粥你喝了吧?你猜猜那粥是誰人要我熬的?」

她眨眨眼,順著花嬸給的暗示猜道。「少爺?」

「沒錯。」花嬸邊扇火邊說︰「今一早我下床,就听見他吩咐你朗叔到村上買些姑娘家需要的瑣碎什物,你說他要真的討厭你,他會那麼細心打點一切?」

但是——她抿了抿嘴,心里還惦著黑羽冷淡的表現。

花嬸能從翠微表情讀出她想法,不能怪她這麼想,但花嬸還是想幫自個兒少爺說上兩句。

「少爺他啊,從小就很能替別人著想,為了不麻煩人家,不讓人替他擔心,他多大委屈都可以往肚子里吞。我想他所以對你撂狠話,大概是怕你對我們有了感情,或者不忍心見你跟我們扯上關系。你也不是不知道,外邊人是怎麼傳說這宅子的。」

翠微心想,如果少爺真是這個意思,那他,還真是個太體貼的人。就連她一個不相干的人,也都要設身處地加以安排。

她又問,「對了,我剛才看見一只小猴子?」

「你說‘吱吱’?」花嬸笑。「它啊,活月兌就是少爺脾氣的最好證明,早先它在林子里被獵人射傷了腳,不知怎地掉到院里被少爺看見。開頭它多蠻,只要人靠近它就齜牙咧嘴,後來卻黏少爺黏得死緊,少爺本打算趕它走,最近卻開始睜只眼閉只眼。」

翠微終于听懂花嬸惹思,花嬸是要她學「吱吱」,臉皮厚點,別把少爺的拒絕擱心上。

但是,她心里還是有些擔心,萬一少爺那時說的是真的——他是真的不希望她留下呢?

傍晚,一整天不見人影的朗叔終于現身。他臂膀挎著一只沉重的包袱,進門立刻進書齋向黑羽回報。

「少爺,您吩咐的事我全都打點好了。」

大清早黑羽起身,便要朗叔取一片翠微穿來的紅嫁裳,丟棄在河岸下游處。早先朗叔救翠微,己順手把破船打沉,這會兒再加上破碎的衣裳,乍看就像船里的翠微己葬身河底,足可掩人耳目。

「對了,青泉鎮商家少爺傳來訊兒,說您上回刻給他的石章子,他喜歡得不得了,他一個朋友見了也愛不釋手,希望您再刻一只。」

黑羽的篆刻功力,也算誤打誤撞。當初築蓋「浸月邸」,工匠們遺下不少碎石料材,閑來無事黑羽便依想像刻了不少蟲魚鳥獸之類的玩意兒。朗叔見他有興趣,每趟回來總會帶些壽山、青田等印石。待黑羽奏刀嫻熟,他就利用這些印材,刻治一只只精心安排過的石章。近幾年,「浸月邸」幾乎是靠黑羽篆治石章在維持生計。

石章印品分三類,神品、妙晶跟能品三類。黑羽篆治的石章在行家眼中,無論精氣神樣樣出類拔萃,像這回賣給商家少爺的章子,一只就賣得五百兩銀,對方還直夸劃算、便宜。

第2章(2)

正信筆作畫的黑羽抬頭問道︰「對方姓什麼叫什麼?」

「姓沈,單名一個倜字。」朗叔自胸前取出信箴,上呈給黑羽。「商家少爺全寫在上頭了。」

黑羽打開一看,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是。」

朗叔躬身後匆匆走出書齋,但不一會兒他又回來,說是用膳了。

黑羽晚了幾步來到花廳,正好看見花嬸跟翠微在花園里推推搡搡。

「難得你穿這麼漂亮,你就跟花嬸一塊去讓少爺瞧瞧……」花嬸拉著翠微不斷勸說。

「不好啦……」翠微邊咳邊搖頭,一張粉臉早都紅了。

「什麼不好?你瞧瞧你,這身女敕綠衫子把你臉色襯得多女敕,我們家少爺也不是不解風情之人,他看了一定也覺得歡喜……」

「不要不要。」大概是上午被黑羽冷淡反應嚇著了,翠微實在鼓不起勇氣再和他見面。

她心想再听他一句冷言冷語,她鐵定又要難受好幾日。

她倆說什麼黑羽雖然听不清楚,可從他位置,卻能清清楚楚瞧見她模樣。清早朗叔出門時順口問了他一句,該幫翠微買什麼顏色的衣衫好,他便答了女敕綠。

但他沒想到,穿起來竟是如此合適。穿著女敕綠衫子的她,清麗得就像一朵河畔的芙蓉花,簪住她黑發的玉簪模樣也雅,而她時不時的輕咳,更是增添她幾分我見猶憐的嬌弱。

「傻丫頭,」花嬸還在勸說,「你沒听見你朗叔剛才說的,這衫子還是少爺叮囑他挑的,你就走去讓他看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正當翠微羞怯不依,淘氣的金猴子「吱吱」也來湊熱鬧,它從枝上一蕩拔走翠微頭上的玉簪,花嬸跟翠微頓時忘了爭執。

「淘氣鬼,還不快把簪子還來!」花嬸揮舞著手臂。

金猴子‘破吱」了兩聲,依樣想把玉簪往它頭上插。

那可愛模樣讓翠微笑不攏嘴。

她一笑,黑羽心湖震蕩了。他從不曉得一個人的笑顏可以如此爛漫天真,仿佛她身邊周遭,全無一點困厄難受似的。

可她之前生活多苦,他早從她一雙傷痕累累的素手品讀出來。

說起手——也眸子一暗。他昨晚交給她的油膏,不知她有沒有繼續涂搽?

「你以為你那幾根毛簪得住什麼——快拿來!」花嬸對著「吱吱」堿道。

但「吱吱」一向只听黑羽的話。

「吱吱。」黑羽從暗處走出來。

只見他伸長手,「吱吱」叫了一聲後乖乖下地,拖著兩手把玉簪子拿到黑羽跟前。

黑羽朝它額上彈了記,「吱吱」很通人性地「噗」了一聲。

一旁的花嬸朝翠微頂了下,提醒她過去打聲招呼。

「少爺。」打從開始,每次看見黑羽,她總覺得耳根熱熱,心頭亂亂,像發燒了似的。

他把玉簪還給她。

「謝謝。」她抓著玉簪壓根兒不敢抬頭,就怕與他雙眼對上,卻瞧見他眼底有著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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