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凶,還這麼大聲的罵她,爸比沒有,媽媽沒有,老師沒有,就連住在隔壁的張哥哥有次和女朋友在做親親的事被她看到,然後她告訴張媽媽,害張哥哥被張媽媽拿竹子追著打,張哥哥也都只有瞪她幾眼,然後對她講話比以前凶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後來媽媽說,是她說了不該說的話害了張哥哥,所以張哥哥才會凶她。可是她剛剛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害了硯哥哥嗎?為什麼他會這麼生氣的凶她?
他好凶好凶,比張哥哥要凶上十倍,不,是一百倍不止。
嗚……他好凶,硯哥哥是不是打算不理她了?
嗚……
「陳……婧屏,妳別哭,言硯他的個性就是這樣,每次一扯到有關攝影的事總翻臉不認人。妳……我先扶妳起來好不好﹖」杜秋庭趕緊把握機會表現一下。
姜虹綾哭著讓他由地上扶了起來,根本就不知道扶她的人是誰,又對她說了什麼話。但杜秋庭卻心喜不已,因為過去陳婧屏總是對他不屑一顧,即使不小心讓他給踫了一下,都像是踫到了什麼髒東西般又拍又擦的,非把自己的皮膚揉紅才罷休。
但是,現在她卻肯讓他伸手扶她……
難道說風向轉變了,佳人終于願意青睞他了?
「陳……婧屏,今天太陽滿大的,雖然妳戴了帽子,但是……嗯,妳要不要到那邊的亭子下休息?」他有些緊張,試探的問她,但卻沒有獲得任何反應。
嗯,沒關系,所謂沒有反應就是好反應,因為若是往常的話,她早就怒聲叫他滾蛋了。
OK,國父革命也是歷經了十一次之後才成功,他若真想抱得美人歸,就該再接再勵、不畏艱難才對。
「嗯,陳婧屏,妳口渴不渴?想不想喝水或吃冰﹖听說這里的蓮子冰很好吃,妳要不要吃吃看?」
還是沒反應,那麼,她是默許了?
「那,我去買嘍?」他期待的看著她,見她沒有拒絕,他立刻喜不自勝的跳了一下急忙轉身,然後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朝她叫道︰「妳在這邊等一等,我一會兒就回來,要等我喔。」
不一會兒,姜虹綾的眼淚已滾滾落下,但不像之前那般哇哇大哭,因為她想起媽媽說做錯事被罵是不能哭的。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硯哥哥要這麼大聲的罵她呀!
嗚……她要回家。
嗚……她要爸比,她要媽媽,他們從來都不會這麼大聲罵她的,即使她做錯了事也一樣。
嗚……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小聲的嗚咽著,她轉身往前走去。
☆☆☆
「喏。」
從身旁突然插進一杯冰,熱得差點沒冒火的言硯自然而然的伸手接過,道謝一聲後便大啖了一口,心中頓感一陣沁涼。
他舒暢的長嘆一口氣,又大啖一口甜而不膩的蓮子冰後,才有空轉頭望向這個請他吃冰的好心人。
「咦,杜秋庭?」不看還好,這一看,顯些沒將口中尚未咽下喉的蓮子冰噴出口。「你沒在冰里下毒吧?」這杜秋庭的小氣是出了名的,他沒事怎會突然請客?尤其還請他這個「情敵」?
「怕我下毒就把冰還我!」杜秋庭沒好氣的伸手準備搶回他手中的蓮子冰,卻被他快速的避開。
「說吧,你這回又發了什麼神經?要我幫你制造機會?」言硯一邊吃,一邊不經心的問。
杜秋庭瞄了一眼已被他迅速解決掉一半的蓮子冰,翻著白眼道︰「制造什麼機會,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害我跑得滿身大汗就算了,最後還便宜了你﹗」
送到嘴邊的湯匙連同手中的蓮子冰一同掉落地上,言硯一瞬間像是被雷劈到般呆若木雞,下一秒卻已伸手猛然扣住了他的雙肩,幾近發狂的問︰「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是誰﹖」
杜秋庭被他激烈的反應嚇了好大一跳,認識他一年了,除了面對女生的糾纏不休會讓他發火之外,他平靜沉默得幾乎可以用一潭死水來形容,可是像現在這般心神失控的樣子,他根本不曾見過。
「陳婧屏。」被言硯臉上嚇人的表情所懾,他迅速的據實以告。
腳步遏制不住的跟鎗後退了一步,言硯隨即松手放開他,像道光影般迅速掠過他,急奔在一道又一道人影重重的田埂上,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只是,他來來回回的在一甲有余的蓮花田間奔跑尋找著,卻始終找不到姜虹綾的芳蹤,即使開口詢問,也沒有半個人看過他所形容的這麼一個女孩。
他驚恐、焦躁、不安,臉色還有些發青的樣子,明顯嚇壞了其它攝影社社員,大家不解,即使陳婧屏真的走失了,以她這麼大的人,難道還不會自己找路回家嗎?
可是當言硯說出陳婧屏前陣子發生車禍,智力突然退化到只有十歲之後,眾人難以置信之余才驚覺事情大條了。
接著,除了攝影社的成員外,在杜秋庭的請托下,此次蓮花藝術季的主辦單位也派出數十人協力幫忙尋找。
終于,在太陽逐漸西沉時,主辦單位臨時搭建的辦公室中傳來了消息,說找到人了!
言硯理所當然的沖第一個,慘白了近半天的臉色也終于添了點人味,但卻是嚇人的怒氣。
可恨的她,在出們時他就已經千交代、萬囑咐不準亂跑,一定要緊緊的跟在他身邊,不管做什麼都要跟他說,而她也很認真的點頭答應,結果呢?給他搞失蹤也就算了,竟然還動員了一大群人幫忙找她!
這個愛哭愛跟路的小表,待會兒逮到她第一件事沒狠狠地揍她一頓,他就不叫言硯!他殺氣騰騰的忖度著。
可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忘了自己的怒氣,一顆心沒來由的揪痛了起來。
人群間,她蜷縮在一叢雜草之中,像頭正被獵人與獵犬圍捕的小兔子般,滿臉驚恐的紅著眼,顫抖的抽泣著。
她的衣服顯得有些破損、骯髒,像是多次摔倒所造成的結果。還有,她露在衣服外的肌膚,不管是小腿、手臂或是臉頰上,都布滿了一條條長短、深淺不一,被樹枝或蘆葦之類草木割傷的紅腫傷痕,簡直慘不忍睹。
言硯的眉頭糾結成團,他快速跨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一叢擋在她身前的雜草,以防樹枝雜草再度割傷她。
一感覺有人接近,姜虹綾頓時有如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急速向後退去。
「虹綾,不要怕,是我,硯哥哥,妳看清楚一點,是我。」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沙啞,言硯不敢再輕舉妄動,極小心的看著她的雙眼,輕聲細語的對她說道。
姜虹綾起先完全沒有反應,依然以驚懼的眼神直瞪著他,但慢慢地,她抽泣不停的聲音中夾雜了些許不一樣的頻率。
「嗚……硯……嗚嗚……哥哥……嗚……」
「硯哥哥。對,就是我,妳認出來了嗎﹖是我呀,妳的硯哥哥。」他稍微前進了一寸,確定她這回不再急促的往後退去後,他立刻伸手將她整個人由草叢中勾樓了出來。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歡呼又似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言硯沒理會他人,整顆心都放在將頭緊緊埋入他懷中痛哭不已的小女生身上,並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噓,沒事了,硯哥哥來了,沒事了。」他細聲的在她耳旁不斷安撫,但她還是繼續哭著,連聲音都哭啞了也還在哭。
無奈之下,他只有緊摟著她,任她哭得累極而睡在他懷里。
☆☆☆
最終,言硯還是決定不去攝影環島之旅了,在蓮花園發生失蹤事件後,他便帶著姜虹綾先行離去。不過並不是回家,而是帶著她坐上前往花蓮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