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歌 第6頁

自從他們兄妹的關系產生變化後,他對她的態度向來是禮貌多于親密,冷淡多于情濃。

她本以為時間可以改變,沒想到時間反倒催化了這一切,讓原本嚴重的情勢變成如今的無可救藥。

看著眼前因心疼而變得眸光黯淡的他,冉可黛有種心酸的感覺,原來她竟如此的想念這個會關心她、疼愛她、緊張她的「哥哥」。

算了,就這樣散了吧,讓這次的槍擊事件當做她與他的重生契機,不再強求,一切恢復到如以往一家四口的幸福吧。

「霆哥。」

「嗯?」

他的聲音和眼神都好溫柔,而她好想留住這樣的他,一個真心真意關心妹妹的哥哥,好過一個漠不關心妻子的丈夫,她早該認清這一點的。

「我們離婚吧。」

彼至霆猛然瞠大雙眼,握緊拳頭,滿臉的震驚與打擊。他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瞧出什麼。

她一臉嚴肅凝重,不像是在開玩笑,難道她是被子彈嚇壞了腦子,要不然怎會突如其來的想通他們倆只適合做兄妹,不適合做夫妻這個他一再告訴她的事實?

「霆哥,我好痛,可不可叫護士幫我打止痛針?」忍住了自嘲的苦笑,卻忍不住那倏然奪眶而出的淚水,冉可黛閉上雙眼找了個借口。

「你等一下,我馬上去叫。」

因為閉著眼,她沒見著他臉上的表情,但就他著急的語氣與匆忙離去的腳步聲,便可輕易的感受到他的擔憂與緊張。

扮哥、哥哥,從小到大將疼愛與保護她視為己任的哥哥終于又回到她身邊了,她好高興,真的好高興,也因此臉上的淚水才會止不住吧?

「快點,護土小姐,快點!」

著急的語調伴著匆忙的腳步聲接近,她沒有睜開眼,任淚水繼續地宣泄。

「我把鎮定劑加入了點滴中,一會兒她便能睡上一覺,也就不會那麼疼了。」護士說完即離開了病房。

淚流依然不停歇,冉可黛感覺到有雙手輕輕地捧住自己的臉蛋,拇指輕拭著她不斷淌下的淚水,一遍又一遍,好像非要完全拭干她的淚才肯罷休。

鎮定劑隨著點滴緩緩流入血液中,她身體逐漸放松,意識慢慢迷離,她隱約感覺到有水滴到頰上,听到有人不斷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直到她完全沉睡。

看著冉可黛蒼白憔悴的面容,以及緊蹙的眉頭,還有從她緊閉雙眼中不斷溢出的淚水,顧至霆強忍了一晚的男兒淚,終于忍不住的滴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斷地對她啞聲說。

如果不是他故意在PUB演了那場戲,如果他沒有裝做沒看到她而上前攀談,如果他在她離去時緊追上去,如果他早發現自己是愛她的,那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中槍?這令他的心跳至今仍無法恢復正常頻率的字眼,真的把他給嚇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達醫院的,更不清楚自己在突破重重記者、攝影師的包圍時,究竟揮拳打了幾個人,他只知道當他來到手術病房外,得知她情況危急正在搶救中,他便站不住腳的癱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一直在想,如果她死了……她死了……死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一直以為這兩句話只有那些愛做夢的女人才會相信,沒想到在面對生離死別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世間真有如此濃烈的愛情。

如果她死了,他想,為了爸媽他不會做什麼傻事,但是他的心將沉入一片死海,永遠深埋在無止境的黑暗中。

輕撫著她,望著她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他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為什麼他沒將她保護好?保護她、照顧她、疼愛她不是自小就已經深植在他心中了嗎?為什麼他還會讓她受到如此大的傷害?她的蒼白與憔悴是因為受傷失血過多,那麼她的形銷骨立又是為了什麼?

還記得上回輕捧她的臉時,她圓圓有如隻果般的臉頰還遭他取笑、逗弄了半天,如今呢?她是何時變得如此消瘦,她都沒好好地照顧自己嗎?

三年的婚姻生活,她到底……不,是他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除了累,除了瘦,還有多少苦處是她說不出口的?

難怪她會說出「我們離婚吧」的話,這一切都是他自做自受,是他活該,只是他真能放得開她嗎?在他明白了自己早已深愛著她之後。

「放心,可黛會沒事的。」不知何時,顧延展來到他身邊,伸手在他肩上用力的一按,像是要傳給他支持下去的力量與勇氣般。

彼至霆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只是輕點了下頭。

「至霆,你和可黛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顧延展沉默了一會兒,突如其來的問。

他愕然的抬起頭,臉上有著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彼延展微笑了下,「我听到你跟她說對不起。」

彼至霆松了一口氣,還好爸听到的不是可黛說要離婚的話。在尚未與可黛認真的談過這件事,而作出決定之前,他真的一點也不希望爸媽知情。

「我沒有保護好她,對不起,爸。」低下頭,他無限愧疚地說。

「這是件意外,沒有人怪你。」顧延展安撫兒子道,「也許這是可黛的命,注定要遭逢此劫,但只要她現在能平安無事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彼至霆默默無言。

「好了,既然可黛剛打了鎮定劑,表示她沒這麼快醒來,你要不要回家洗個澡,順便拿些日常用品過來,這里有我看著。」

「媽她……」

「她還在睡,我問過護土小姐,她最快也還要一兩個鐘頭才會醒來,你放心。」

深吸口氣,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兒,顧至霆迅速地點頭道︰「好,我回家一趟,那這里就麻煩你了,爸。」

「傻兒子,可黛不僅是我的媳婦,也是我的女兒,這種事還需要你說到麻煩兩個字嗎?」顧延展笑道。

說不出口的感謝以微笑取代,顧至霆轉身要走,卻又忽然停住,轉頭俯身在冉可黛唇上輕輕地印下一吻。

「我一會兒就回來。」他悄悄的對她說,在父親揶揄的眼神中大步離去。

爸爸大概想不到,這個吻不僅是他們結婚三年來的第一個親吻——他醉酒那一次不算,也有可能將是他們最後的一個吻,甚至還可以說這是他一相情願的竊吻。

我們離婚吧。

盼了三年,終于讓他盼到這句話,然而……

他的覺悟真的來得太遲了嗎?他們之間真的已經到了無法彌補和挽回的地步了嗎?除了離婚,難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例如給個機會讓他重新挽回她的心。

挽回她的心?

如果能讓他知道她的心遺落在哪兒,也許會有機會,但他靈機一動的想到那本日記,也許可以從里面找到他所要的答案。

但,還有機會嗎?

帶著驚喜,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的情況下,顧至霆空手回到醫院。

「你來了——咦,你怎麼空手來,東西呢?」顧延展看著離去約有一個半小時的兒子,眉頭輕蹙的問。

彼至霆茫然的看著父親半晌,才緩緩地開口,「東西?」

「一些日常用品,如衛生紙、毛巾、水杯等。」

又是一陣呆滯的表情後,他眨了眨眼,遲頓的說︰「我忘了。」

忘了?顧延展心里有點擔憂。「至霆,你沒事吧?」

「我不知道。」顧至霆頓了一頓,搖了搖頭。

他現在的感覺像剛坐完雲霄飛車般,整個人不只是昏頭轉向,一顆心還七上八下的以極度紊亂的頻率快速的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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