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琳狠話說完後,跟著擔架坐上救護車。
年輕混混們跟嚴冰河放完幾句嗆堵的話後也一哄而散,紛紛坐上車跟著救護車的方向疾駛而去。
真是幼稚啊!一場鬧劇啊!
嚴冰河站在狂風席卷的冷巷中,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這是不是人冬以來氣溫最低的一晚?
也許不是因為這冬日、不是因為這風,是那個幼稚的男人演的那場鬧劇讓他顫抖。
他從沒做過這麼幼稚的事,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做,做這樣的事到底有什麼意義?他看不出價值在哪里?這是一件非常非常愚蠢且瘋狂的事!
一個聰明的男人不會做這種事,一個成熟的男人不會做這種事,一個理智的男人不會做這種事。
他是聰明的、成熟的、理智的,所以他不會做這種事!
但是嚴冰河覺得自己輸了!
有一只貓躡手躡腳的從醫院窗外的欄桿走過去。
季琳正對著窗戶坐在病床旁邊,酸澀的眼楮隨著那只貓移動。
昨晚吳振華兩點多進人手術房,直到清晨五點才出來,她一整晚都沒合眼。
子彈傷了肺葉,算是很重的傷,不幸中的大幸是不會危害到生命,不過他誓必要在醫院待上很長一段日子了。
豪華舒適的病房內只有她跟躺在床上的吳振華兩人,這類套房式的病房是專門給黑道有頭有臉的人物住的。
吳振華醒了過來,發現窗外的天空已經從黑變藍,把頭轉到另外一邊,看到季琳還守在他身邊,雖然笑得有些慘淡,但是臉上充滿了幸福。
「你還在?」他很感動。
季琳兩手環胸,淡淡的看他。「醫生說你不會死,不過最起碼要在醫院躺上半年。」
「那你會陪我嗎?如果你會陪在我身邊,我可以一輩子都不出院。」吳振華愛戀的眼楮凝視著她。
他以為右胸上這一槍,讓他得到了她,他覺得這一槍挨得很值得!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季琳掃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醫生說他身負重傷,不要給他太大的刺激,所以她沒有一如以往狠狠的打擊他。
「拼了命的努力就是我的。」他會想盡辦法把不屬于他的東西變成他的!
季琳搖搖頭。「就算你真的把命拼掉也一樣。」
「但你現在不就在我身邊嗎?」吳振華固執己見。
「你以為我身體里面的東西在這里嗎?」季琳冷冷的回了一句。
吳振華皺緊眉,感覺一陣胸痛,究竟是槍傷的疼還是心窩發出的疼,他也搞不清楚。
她的心、她的靈魂早就飛到嚴冰河身邊,是他不收而已。
「我也很想跟你一樣執迷不悟,但是不行,我比你明白這個道理,有些人你注定就是得不到。」季琳淡淡淡淡的說。「不管你花費多大的努力,為他學調酒、等了他三年、為他哭、為他心碎,他猶然不是你的,他還是想著另一個人……」
「你對我好,我知道,但是,不是誰對誰好就可以心想事成的你知道嗎?」季琳凝視他的眼楮,淚流成了兩條小溪。「如果對誰好就可以得到那個人,那我也應該得到他了吧!」
「季琳,你就不要去想他了好嗎?我發誓,我會對你好,一輩子都對你好,也許你現在不愛我,但是我相信,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吳振華伸手想抓住她,但是他發現自己一動就會牽動傷口,這有形的痛楚擊敗了他,他躺在床上,朝她伸出手。
季琳沒有如他所願的握住他的手。
她站起來,走到窗邊,倚著窗框,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的某一點,是哪一點?就是某一點。
「季琳,嫁給我!嫁給我!」吳振華對著她的背影吶喊。「我會用我的生命來愛你!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幸福!」
「睡覺吧!做夢吧!夢比現實更美。」季琳設有回頭,輕輕的說。
「不要!我不睡!我要把夢變成真的!」吳振華像極了一個哭鬧的叛逆孩子,激動的流下淚來。
季琳不理他,緩緩的閉上眼楮。「我好想做一場夢。」她喃喃的說。
他覺得今年台北的冬天特別冷。
嚴冰河走出家門,來到附近的一間星巴克喝咖啡。
他坐在大片的玻璃窗前,人們在眼前來來往往,看到長發的女孩他會特別注意,尤其是及腰的。
有個拿白洋傘的女人停在他面前,她的頭發是柔美浪漫的鬈法,及肩。
尹真透過玻璃窗與他對望,她的穿著打扮跟尹純完全一模一樣,就連頭發的長度也是。
如果不是她眼里那份抹不去的強悍,嚴冰河會毫不懷疑眼前站的這個女人就是純!
尹真嘴角挑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揚著下顎走進店里。
嚴冰河不能掩飾心中的落寞,喝了一口咖啡。
他沒找到及腰的長發,倒是被一個及肩的長發找上。
尹真拿著一杯咖啡坐到他身邊。
「你一定非得打扮成純的模樣嗎?」嚴冰河沒轉頭看她。
「這打扮很好啊!」尹真吸了一口又香又濃的咖啡,「我喜歡穿純的衣服,我喜歡穿純的鞋子,我喜歡戴純的耳環,我喜歡用純的陽傘,而且,冰河,就算我不打扮,也還是跟純同一個樣不是嗎?」
「純早就不在了!」他這話到底是在提醒她,還是在提醒他自己?
「純永遠也不會消失,」尹真偎近他,用眼純一模一樣的手指輕點他的胸膛。「她永遠住在你這里。」
「不會。」嚴冰河用力的握緊馬克杯的把手,關節都泛白了。
他突然萌生一個念頭,好想好想忘記純!
只要有誰能讓他忘記純,他願意當那人一輩子的奴隸。
因為,他寧願當人的奴隸,也不願當鬼的奴隸!
「是嗎?呵……」尹真完全不相信。
「對了!最近怎麼沒看你帶那個頭發長到腰際的女人回家?分手了嗎?噢,冰河,我說過,我們兩個才是最適合在一起的。」她一個人把話說完。
嚴冰河譏諷的瞥了她一眼,哼笑著搖頭,似乎她說的話很可笑。
「冰河啊,純得不到幸福,如果讓你得到了幸福,那老天爺真是太沒有長眼楮了!」尹真喜歡把純掛在嘴邊,就是喜歡時時刻刻提醒他曾鑄下的大錯。
嚴冰河不該硬是苦苦糾纏著純,她已經不愛他了,他應該放她走!嚴冰河不該害死純,害死人就要嘗到報應,如果還得到幸福,就是老天沒眼!
他低低的說︰「她的幸福是她自己毀掉的。」別再提純了!別再提純了!
「你是說她如果安安分分的跟你結婚,她現在還會幸福快樂的活著?」相異于他的低沉,尹真說話的聲音是很愉悅高揚的。
「難道不是嗎?因為她不安分,所以她毀滅,是她活該!」嚴冰河一口把整杯苦澀的咖啡喝完。
「當然不是!」尹真憐憫的看著他,仿佛十分同情這個想不透的傻子。
「你以為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會幸福快樂?更何況她心里愛著的那人是你最好的朋友!她得時時刻刻用著嚴太太的名義對著童翔飛,這對純來說反而是生不如死的痛苦。痛不欲生的折磨、如置地獄的煎熬!」
「跟我結婚是這麼的艱巨困難?」他跟純不也曾經深深的愛過?
「只因為她不愛你啊!」她滿意的欣賞他的痛苦。
純啊,看到了嗎?他不讓你活,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尹真在心里對著天邊的純說。
「冰河,不然的話,你也可以去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看你痛不痛苦。」尹真手支著頭,盈盈的笑看著他。
嚴冰河笑得十分諷刺。
「我不知道跟別的女人結婚會不會痛苦,但是我知道,跟你結婚一定會很痛苦。」他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