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們好像一直謝來謝去的。「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梨香深呼吸一口氣,盡量恢復一貫的鎮定。「我不曉得你對楓葉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可是,說實話,你那天會帶我去楓葉屋用餐讓我很驚訝,沒想到你也知道楓葉屋。」
他對楓葉屋有很深刻的印象,但是她知道嗎?他對她有更深刻的印象。「我人在台灣的時候,偶爾會去那里用餐。」
「是嗎?!」梨香垂下眼睫,希望他不要看出她眼里的不適。「楓葉屋不只是東西好吃,它對很多人而言也是個意義很重大的地方,」她在那里約會,也在那里分手,後來在那里療傷,在那里逐漸變得冷漠,它是她的避風港。「可是,那一天你也听到了,楓葉屋要結束營業。」
「我知道。」姜復點點頭,從她的語氣,他可以听出她有多不舍。
「但是,你也許有辦法讓楓葉屋繼續生存下去。」梨香抬起眼楮,直視著他。
看著她眼里的懇求,他幾乎下意識就想答應她,但是,他到底能幫楓葉屋什麼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楓葉屋的房東不跟老板續租的原因,就是房東要把楓葉屋賣給你家,也就是萬瑞集團蓋商業大樓!」梨香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直說道。
他明白她今晚來找他的目的了!「方小姐……」
「你可以叫我梨香。」梨香不自然的點點頭。
謝謝她總算賦予他這項權利了!「梨香,很抱歉,我並沒有這個權利去決定萬瑞集團的內部作業。」
「可是包大師曾說你是總裁的惟一接班人,你是他的獨生子不是嗎?」他是否在生她的氣?因為她之前一再給他釘子踫?梨香第一次對自己的冷淡感到後悔。
「我是萬瑞總裁的獨生子沒錯,但是我不會是集團的接班人。」姜復搖搖頭。
「這個說法不太合理吧!」梨香不太懂得交際之道,她並沒有覺察出自己這句話有些無禮,因為對象是一個她準備要請求的人。
「也許。」姜復笑了一下,調整一個舒服的坐姿,向她解釋。「我個人並無意願接掌家中的生意,我很喜歡目前四海為家的攝影師工作。」
「可是你是總裁惟一的兒子,他不可能不傳給你。」
「就算他想傳給我,我也可以拒絕,事實上,這種事情我在兩年前就已經做過了。」他為什麼跟她解釋那麼多呢?她之前的態度很冷淡,他就好像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可是為何現在他還是有跟她交朋友的沖動?
「姜先生……」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姜復。」他煦煦笑道。
她有點不大習慣,抿了抿唇後才說道︰「姜復,我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但是對某些人來說,理想必須因環境而改變,你就是這種人。」
她真是個直來直往的女人。「我是不是這種人該由我自己來決定。」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原則。
「我知道我逾矩,我並有任何惡意,我只是希望你能動用一點小小的力量,去拯救一間服務過很多人、擁有很多回憶的小店。」
「我是局外人,很抱歉,我幫不上忙。」姜復嘴邊掛著一抹歉疚的笑。
「直說吧!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幫忙呢?」她必須去衡量,做得到就做,太離譜的話立刻就走。
她是沒有耐心?還是不懂得待人處世之道?「我並不是在刁難你,我也沒有想過趁火打劫,我只是在跟你說真話,我是真的……」
梨香提著公事包站起身,她的眼神又從熱切的懇求變回防御的冷漠。「對不起,今晚算是我打擾你了,請不要放在心上,我走了!」
「等等,梨香!」姜復站起身,伸長手握住她的手,阻止她離開。
梨香轉回頭,很冷很冷的盯著他。
「你又收回我叫你名字的權利了嗎?」姜復揚起一邊的眉毛問道。
他的眼楮真亮,就像警察在審訊犯人時把燈直接往人眼楮照,就算那人沒罪也會突然感到一陣心虛,她就是這樣。梨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沒說話。
「請你體諒我,如果能幫的話,我一定幫你,可是我真的沒有這個權力。」他的家世總能讓他的人際關系變得復雜,所以很久以前,姜復就想擺月兌萬瑞這個重擔了!
「那麼我們就不用浪費時間多說了不是嗎?」梨香轉身走向門口。
「你一直都是個這麼現實的女人嗎?」姜復跨步迫在她身後,他胸口醞釀著些許怒意。「如果我能幫你,我們就是朋友,你就會和顏悅色的對待我;如果我不能幫你,我就又變回你的眼中釘?」
梨香看了他一眼,無話可說。
看著她推門而出,姜復微慍的說︰「難怪我第一次在楓葉屋見你,你會被男朋友甩了,就是因為你太冷漠、太現實的緣故!」
梨香佇立在門邊,她回過頭來看他。「你說什麼?」他怎麼知道她是在楓葉屋跟泰分手的?
他居然說出口了!姜復訝異的收回怒氣,他一直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氣,他覺得自己能很理性的處理任何事,但是現在居然輕易就被脾氣凌駕在理智頭上?!
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兩年前,我就坐在你身後那一桌,所以,我可以清楚听到你跟男朋友說的每一句話。」姜復硬著頭皮承認。
她最悲傷的一天,她覺得最沒有自尊的一天,這男人居然躲在她身後嘲笑他?!「你怎能記得如此清楚?只是匆匆一瞥你怎麼還能認出我來?」看著他英俊的面孔.梨香胸口衍生越來越大的厭惡。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就在我身後哭吧!當時我們椅背靠著椅背,你哭泣的聲音很清楚的傳進我的耳朵。」姜復也不明白為什麼,就是這麼奇怪,他一直記住當時傷心的她。
「所以,你今天早上故意放帕海貝爾的D大調卡農給我听,因為那一天我彈的就是這首曲子?」梨香捏緊拳頭,指甲深深的陷人手心的肉里面。
「也許是有一點故意的成分,我想看看你听到這曲子時的反應……」
「你把我當什麼了?你的玩具?」梨香瞪著他,瞳孔里有火光,那是因為憤怒而燃起的。「想看看我有什麼樣的反應?想再看我可憐兮兮的樣子是嗎?想再听我哭泣是嗎?」
「不是,我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想看到你有什麼反應。」
梨香打了他一巴掌,「你太過分了!」
姜復模模自己熱辣的左頰,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遭女人打。
「每當你到楓葉屋時,就會想到當時可憐的我吧?每當你听到這首曲子時,就會想起那時我可憐的啜泣吧?你陶醉在我的痛苦當中?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梨香難以置信的盯著他,她胸口燃燒著熊熊怒火。
「真正陶醉在痛苦當中的人並不是我,真正可憐的不是當時的你,而是現在的你。」姜復反而冷靜自如,就像一池能照人的湖水。
「姜復,我再也不要看見你,我願意賠上一大筆違約金,就算會賠垮我的工作室,我也不要再幫你裝潢房子!」他的話就像把斧頭,直直的就往她心頭砍進來,砍得她血淋淋的。
梨香快步走出門,然後消失在前院的鐵門前面。
姜復吁了一口氣,「打得還真痛。」他撫著自己的左頰道。
姜復已經有兩年沒有回到姜家在外雙溪的大宅
這個禮拜天,天氣很好,但是姜家的人卻很難得不外出,全員集合在姜家老爺姜岷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