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私心不可議(下) 第5頁

與其讓父親和繼母隨便找個人把她嫁了,她寧可嫁給這個打小便視為夫君的男人,一切都照原訂計劃走,這才是屬于她該有的宿命不是嗎?

想著,腦海中再次閃過墨東大將軍在秋雨的涼亭中煮茶的身影,那刀削般的側臉依舊冰冷如雪,眉眼之間、一舉一動卻全都是對她的思念。

心狠地揪起,她輕咬住唇,閉上眼,想驅逐這總無時無刻纏繞在她心口上的容套與身影。

淚,卻不期然的奪眶而出。

她伸手去抹,臉上的淚卻越抹越多。

見狀,周弼微皺眉,「雪兒妹妹……」

「我沒事。」她背過身去,直接抬起袖口擦臉。

「你是當真不原嫁我嗎?」竟哭了?

「不是……我是太感動了……」

原來是這樣,也是,她失蹤五年回到家,他竟願意主動開口說要娶她,她的確是該感動的。

「所以,你願意嫁我嗎?」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夠久了,雪兒妹妹。」

「我只是不希望你為難。」路蘭雪回過頭來,一雙淚眼瞅著他,「不只是你,我的父親母親和你的父親母親都同樣可能為難,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聞言,周弼釋然的笑了,「只不是你不願意嫁給我,其它的就不是問題,你就是我周弼想娶的妻子,我想跟你快快成親,你等我,好嗎?」

路蘭雪看著他好一會,終是點點頭,「好,我等你。」

既然周弼想娶她,她就嫁吧,終歸是要嫁的,不如嫁個知根知底又對她好的。

听見她的回答,周弼忘情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而默林那一頭,有很多雙始終望向這里的眼楮……

這就叫兩小無猜吧?是打兒時便定下的親事,當是這麼容易便被折散的?

路家蘭院里,二小姐路茹冰正不斷的把可以摔的東西往地上摔去,鏗鏘作響,那動靜之大,驚動了路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蘇華本來和路行之說著話,正說到與周家的婚事上頭,蘭院里的丫頭嬤嬤就全一臉驚張的跑來。

「老爺,夫人,二小姐說她不想活了。」

路行之一听氣罵道,「混賬東西!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成何體統!就是你平日把她慣的,一點也不懂事!」

蘇華被這一頓數落菱,淚都快掉下來,「老爺怎麼能這麼說呢?婚姻大事事關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怎能說是小事?這本來是板上釘釘的婚事,她大姊一回家就被攪黃了,她能不傷心悲痛嗎?老爺就不能公平點……」

「我怎麼個不公平了?」路行之氣得打斷她,說他不公平簡直是在污蔑他!「現在是周家兒郎自己公開說要娶咱家蘭雪,這話可是大家都听見了,又不是我逼著他娶的!說到底是他的妻子,他要選誰想跟誰成親,旁人能說什麼?更別說蘭雪這門親本來就是他打小定下的,要不是蘭雪失蹤了五年,他們早就成親生子了……」

「可蘭雪就是失蹤了五年!」蘇華也受夠了,忍不住低聲嚷著,「他等了她五年還不夠嗎?夠仁至盡了吧?她卻一回來就把他給搶走了——」

「注意你的說辭!不要忘了,你也是蘭雪的母親!真要說搶,也是茹冰搶了蘭雪的,現在蘭雪回來了,她不應該把人還給她嗎?」

蘇華難過的看著路行之,「老爺您也太偏心了,茹冰也是您的女……」

「夠了!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沒說什麼,現在人家周家自己決定要娶誰,你念叨我有什麼用?兩個是你的女兒,你若不想該人說你是繼母,就給我安分點,扮好你當家主母應有的角色,你剛剛那樣子傳出去有多難听!若讓蘭雪知道了又該有多寒心!你自己好好想想!」說著,路行之不悅的甩袍離去。

蘇華難過的癱在椅子上,心里怨慰不已。

路蘭雪知道了有多寒心她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生下的女兒,因為路蘭雪受盡了多大的委屈。

吳嬤嬤待路行之走遠了這才走進大廳,見蘇華難過,忙上前抱住了她——

「夫人別難過了,茹冰小姐是個有福的,老天爺不會虧待她的。」

蘇華苦笑的搖頭,「丟了周家這門親,上哪去找個更好的?冰兒為了等這個周弼,今年都十六了,沒想到最後竟是一場空……」

她真是不甘心呵,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

這幾日,天空的雲層很厚,空氣中帶著潮濕的氣味,卻一直沒下雨。

整個路家就跟這幾日的天氣一樣,有股令人窒悶的氣息,蘭院的二小姐鬧了一天一夜,哭得都沒勁了,終是消停了幾天,梨院的大小姐也都待在屋里,听說已經開始狂在繡成婚要用的枕頭,路家三小姐也在母親的告誡下安靜了幾日,可卻沒忘了要和二姊偷偷去瞧墨大將軍進城的威風這事。

墨大將軍的輕騎要進蘭城的這一天,也是陰陰的天氣,卻完全不減蘭城居民的熱情,蘭城大街被四面從方洶涌而來的人擠得水泄不通,老老少少不分男女,全都為睹墨大將軍的尊容而來。

墨東騎在高大的馬背上,黑發飄散在空中,一身黑衣黑發,身背長劍,宛來自黑暗的王,冷峻尊貴高大英武,除了他臉上的胡子外,幾乎沒有一點武將的凶猛之氣,反倒一身貴氣雍容,震傻了眾人的眼。

「這墨東大將軍也長得太俊美了吧?」

「是啊,猛地一看還以為是京城來的皇子或王爺呢!」

「之前听說從北境回京時被人下毒瘸了腿,還以為會坐著輪椅上戰場呢……」

「呸呸呸,別道听涂說!墨大將軍可是我們東旭王朝的第一戰神,有他出馬沒有打不贏的仗!」

「是啊,墨大將軍英明!墨大將軍神武!」有人說著說著便大叫了起來,一時之間整條大街都充滿著這樣的搖旗吶喊聲。

路蘭雪靜靜地佇立在客棧二樓的窗台前看著他,心怔怔地跳著,那種想馬上沖上前去抱住他的念想,不住地在她胸口浮動著。

他,還思念著她嗎?

時間都過了那麼久了,他,還是忘不了她嗎?

不管他是不是還思念她或是已經忘了她……

她,好想他。

真的真的好想他。

如果可以,她多麼想不顧一切的飛奔到他身邊,親口告訴他,自己有多麼多麼的思念他,親口告訴他,他煮的茶就算冷了涼了,她都覺得是世上最好喝的茶,親口告訴他,就算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她還是一直一直把他放在心里。

路蘭雪的手撫在胸口上,感覺自己的心狂亂的跳動,隨著他的馬匹越靠越近,她的心彷佛就要跳出來了。

她幽幽地凝視著眼前高大挺拔又尊貴威儀的他,鼻頭酸了,眼眶也酸了,一股熱氣襲上面頰,她幾要情不自禁的叫喊出他的名字……

她也真的喊出了口,小小聲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見。

然間,一道銳利的黑眸對上了她——

路蘭雪驚愣著來不及回避,也忘了要回避。

無妨吧?她臉上有輕紗遮臉,他應該認不出她,更別提這整條大街上像她這樣看著他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還不如趁機好好的瞧上他一眼,也許是這輩子最後一眼了,她巴不得把他此刻的模樣深深印在心底。

斑大馬背上的墨東沒有一絲的笑意,冷漠的眼神輕輕掃過眾人。

那些為他吶喊的聲音,那些愛慕的眼光、欽佩的眼神,那些感激……種種,不管是什麼,根本就無法進入他的感官之內,他彷佛在世間獨自行走的游魂,沒有人可以真正看見他孤獨寞又悲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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