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只有五個女生,瑞玲跟宛秀不想跑,淑雲身體不好,她說想參加,那當然剛剛好,我找不出理由來拒絕。」張佳真笑,「而且我覺得凱聖這次真的超努力的。」
「沒事這麼努力干麼?」
「少女情懷嘛。」張佳真嘻嘻一笑,「陳子奕的體育那麼好,凱聖當然不能差太多啊、」
孔郡書揚起眉,「我不覺得凱聖喜歡他。」
他相信聖瑪莉有一半以上的人知道陳子奕喜歡韓凱聖,但也相信大家的眼楮都沒有壞。
陳子奕在捷運站等她一起上課,她隔天就改搭公車,他要送她回家,她則繞去室友工作的卡農書館說要找資料,沒那樣早回去,自從送花讓有花粉癥的她噴嚏不斷之後,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送她任何東西。
凱聖對陳子奕的殷勤,根本就是能辭則辭,能拒則拒,這樣也算喜歡?
「那是你覺得,又不是凱聖說的。」張佳真露出莫測高深的笑,「你跟她最近好像處不太好,所以才不知道。」
孔郡書眯起眼,感覺有點危險,「她親口跟你說的?」
她露出「那當然」的表情,「大概十天前吧,我們在學校附近的那家復合式面包店吃東西,我問她最近是不是在煩惱感情的事,她說是,一下結巴,一下臉紅,看得出來她是動感情了,只是沒把握改變現狀會比維持現狀好。」
孔郡書心中一下打翻了許多瓶瓶罐罐。
鮑主……真的跑掉了嗎?
他突然間想起第一次見到凱聖的時候。
那時,他們都是國一新生,看到座位表上的「韓凱聖」時,他還以為隔壁坐的跟自己一樣是個男孩子,沒想到居然是個小女生。
非常白淨可愛,圓圓的臉上有一雙白兔般的無辜眼神。
他們就像普通同學一樣,在走廊見到時點點頭,平常則只說些「下一節是什麼課」之類的簡單問題。
開學沒多久,她就在體育課上昏倒了,當時身高是全班之最的他,自然負起把她抱到保健室的責任。
雖然暫時離開球場讓他很不高興,但奇怪的是,當他回到同學群中-時,卻一直無法專、心於自己喜歡的棒球游戲,腦海中滿是那個輕得不像話的女生——她有在吃飯嗎?為什麼他抱著她走了那麼一段路都沒有累的感覺?她的臉色很蒼白,是不是很不舒服?她現在……醒了沒有?
下課後,他直奔保健室。
駐校醫生替她墊上了冰枕,黃色的點滴規律的墜著。
她已經醒了,只是臉色依舊蒼白。
「你好些了沒?」
她點點頭。
於是他放心了,「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待他起身,卻發現她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我……別……」聲音細弱,幾不可聞。
他彎下腰,「什麼?」
「這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很怕……」
這時,他才看出她眼中的不安。
他在隔壁空床坐了下來,「那我陪你好了。」
當時,他以為只要陪她到離開保健室就算大功告成,沒想到人的心情卻不由自己決定。
他陪著她,守著她,從十三歲的小毛頭變成芳華正盛的少女,她已經不再像以前一樣膽小害怕,但他卻還陪在她身邊。
一直在,不曾離開。
第四章
「卡農」是位於台北東區的高級書館,藝術、文學、電影、考古等等原文書籍超過十萬冊,主要客群是需要參考國外文獻的專業菁英以及外國人士,在文化圈中是頗有名氣的書館,在別處找不到的書可以去卡農問問看,但若連卡農也沒有,其他地方也就不用問了。
凱聖很常來這里找書,因為她的另外一位室友官仲儀,便是任職於此高級專門書館。
無論她的書單多麼雜,他總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然後調貨,其中甚至包括一本十多年前就絕版的油畫書籍。
因為相處愉快,兩人的感情也算不錯。
這一陣子,凱聖躲在自己的牛角里,除了困擾自身,也會想到身邊的人的戀情,就拿官仲儀來說,他是考古博士,同時也具有醫生資格,長相非常俊雅,饒是這般人才,他喜歡的女生還是選擇跟別人到倫敦結婚。
可見愛情完全沒道理。
女子離開台灣的前一天,林輝煌約了凱聖一起去等官仲儀下班。
「雖然我很慘,你也很慘,但是現在比起來,他是最有資格哀嚎的一個。」林輝煌說︰「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所以,我們要讓他感受到友情的溫暖,不要尋短才行。」
凱聖覺得她說得太夸張了,她所認識的官仲儀冷峻溫文,絕對不是會尋短的人,即使,她也認同那的確很慘。
黃昏五點多,天空是種介於珍珠灰與中鎘黃之間的顏色,凱聖與林輝煌在卡農書館那座以鋼骨與玻璃為主的三層樓建築旁邊閑聊,甚至還在林輝煌的強迫下兩人模擬了官仲儀出來時一左一右撲上的畫面,照林輝煌的說法是,「這樣比較好。」
凱聖照著練了,雖然她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
但無論如何,練習總算是有效果的,因為當官仲儀從階梯上走下來見到她們兩人時,俊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
「仲儀哥。」
「官醫師,官博士,哎喔,Doctor官。」林輝煌對於自己的雙關話頗為得意,笑意盈盈,「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
「我們的凱聖妹妹說想去成人場所見識見識,兩個美女出現在夜店實在太危險,所以想請你擔任我們的保鏢啊。」
「喔。」官仲儀轉向凱聖,「是嗎?」
每晚八點前必回到住處的凱聖點了點頭,「對啊。」說話之間,還附帶一個看起來很努力裝作對夜店有興趣的微笑。
「這麼剛好?」
凱聖一陣心虛,「仲儀哥你在說什麼?」她雖然跟他才相處了幾個月,但是他很聰明,她們這點小小的把戲騙不了他。
「你不要為難我們的凱聖妹妹。」林輝煌見他懷疑,連忙跳了出來,「清純小佳人跟傾城大美女陪你吃喝玩樂,別人求之不得,你還嫌啊?」
結果他們沒去夜店,也沒回家,而是將車子開上了陽明山。
雖然才十一月,但上山的氣溫偏低,微涼的空氣中,三人下了車,帶著林輝煌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大堆零食,在寧靜中看著與星光相映的台北夜景。
林輝煌點了煙,「你明天去不去送機?」
闢仲儀反問︰「為什麼不去?」
「為什麼要去?」
「沒必要當仇人吧,何況,我們並沒有開始。」官仲儀露出徐緩的笑意,「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一部分的自己,那個「如果……就能……」的自己,如果不去走上一遍,人生是不會甘願的。」
凱聖在旁邊靜靜的听著。
對他們來說,只是大人之間的幾句話,但在她、心中,確有一些東西正逐漸形。
因為她不習慣將、心事說出口,唯一能做的只有看。
看到林輝煌的困惑,以及官仲儀的壓抑。
愛情沒個準。
就像官仲儀,他喜歡自己的同事,那個女孩子也喜歡他,但凱聖不了解的是,她為何還是選擇了遠嫁他鄉?
還有她……她莫名其妙對自己的好友臉紅心跳,她很想他,但又不敢正眼看他,以前一起坐捷運上下課,放學後去街上晃來晃去的日子突然間變成記憶,那感覺好糟。
「果然男女的確大不同。」林輝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可以花時間去愛一個人,但不會花時間去等一個人。」
「我沒你想得那麼痴情。」他十二月就要回加州了,整理好器材以及行李,大隊人馬便要深入沙漠,短時間內是與文明世界絕緣的,「我的人生沒有為她稍做停留或是修正,感情?有。痴情?說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