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看到她,跟她說話,跟她一起度過時間。
即使能去的地方不多,甚且只是手牽手在街上亂走,但是,因為身邊的人是她,所以那感覺全然不同。
「後來……又怎麼決定的?」
「我想,試試看也好。」他一邊試腕木的合手度,一邊回答,「高三我就不打算參加任何活動了,所以要趁現在試一試。」
「騙人,一定有別的原因。」
孔郡書笑笑,凱聖現在也看得出來他有沒有說實話了。
「不要管那個了。」
凱聖心中更悶,她不問,他不講,她問了之後,他卻很明顯的有著什麼不讓她知道。
原來,四年半的時間並不夠久。
原來,感情再好也不能保證沒有生疏的時候。
最近老是壓著心頭的倦意,居然又在此刻清楚浮現。
累了,也問不下去了。
眼睫一煽,再也不想听到四兩撥千斤的回答,凱聖選了一個安全話題,「為什麼會有散裝跟盒裝的不同?」
他對著眼前的盒裝色彩,笑,「這種盒裝的東西是方便入門者用的,一般需要的色彩,一應收齊,但時間一長,就不會有人買盒裝油彩了。」
她嗯了一聲,〔有什麼不一樣嗎?」
以前畫室的學弟問他這種問題,他只覺得萬分不耐,原本以為是問題無聊的緣故,現在才發現是問的人的關系。
但也許是因為大專注於那些錫管的緣故,他竟沒有考慮到凱聖的心情。
送她回家後,孔郡書的手機接收了一則簡訊︰「下次不要找我去那種地方了,我一點也不懂,也無法給你任何意見。」
他打電話過去,但她卻關機。
星期六,還是轉語音。
到星期天早上還找不到人的時候,他的抱歉已經被怒意所取代,起因當然是因為他不好,但她有必要躲成這個樣子嗎?
兩人相處,一定會有誰讓誰生氣的時候。
下午,他覺得再也沒有辦法忍耐下去,直接到她的住處。
大門深鎖,已修好的電鈐響了數十聲還是沒人來開門。
傳出「快打電話給我」這幾個字的簡訊之後,孔郡書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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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凱聖才回到家,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天際航空的接駁車發生意外,座艙長林輝煌受了傷,由於她的資料上填有她的電話,因此請她代為聯絡其家屬。
凱聖打了幾通電話,都沒能聯絡到林輝煌的家人,擔、心之下,先行去了醫院,還沒二十歲,不能簽字,能做的也只有陪伴。
病房非常明亮,林輝煌沉沉的睡,她一直守著,直到她睜開眼。
「輝煌,你醒了。」
「天啊,」好痛!「怎麼回事?」
「你們的接駁車闖紅燈,還變成火燒車。」凱聖的大眼楮此刻又紅又腫,「你一直沒醒來,我擔、心死了。」
當然,一坐起來後,林輝煌立刻發現不妙之處,「那是什麼?
「那個」指的是她腳上的大白東西。
一個剛好走進來的護士接口,「石膏。」
她當然知道那是石膏,只是,她不希望那是石膏。
「請問,那個東西要在我腳上持多久?」
對於她的不肯直呼其名,護士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順利的話,「那個東西」
只要待上四個月,要是你不合作,「那個東西」會跟你在一起更久,如果我是你,我會現在就開始跟它培養感情。」
「四……個月?」林輝煌大叫,「那我要怎麼上班?」
待護士離去後,病房里,凱聖也只能不斷的安慰她,「不要想那麼多了啦。」
「嗚嗚嗚,我怎麼這麼帶衰,昨天跟夏熠吵架,今天居然來個火燒車?」
「你已經昏了快一天了。」
後來,林輝煌的家人終於出現——其實他們在看到新聞的時候就趕到醫院了,但烏龍的是院方把兩位受傷座艙長弄錯,因此她的家人一直守在另外一個座艙長的病房外面。
「真是謝謝你。」林爸林媽再三道謝,「我們在那邊等,都不知道原來輝煌在這里。」
凱聖在林輝煌家人的千恩萬謝下,離開了醫院。
開機後,螢幕就變個不停︰您有一個訊息,您有兩個訊息,您有三個訊息,您有……沒完沒了。
都是孔郡書的留言。
凱聖的情緒因為他起起伏伏的留言而有了波動。
听完所有的訊息之後,她撥了孔郡書的電話號碼,嘟嘟兩聲後,很快被他接起。
「你跑到哪去了?」
「我在醫院。」
電話那頭的他頓了頓,「你不舒服?」
「不是。」她清晰的回答,「輝煌車禍,我在陪她。」
孔郡書很明顯的松了一口氣,「那個老太婆沒事干麼佔據你的時間?」
他跟她要了醫院的名字以及她的所在位置,然後要她在原地不準動,因為他「馬上就到」。
結束通話之後,凱聖在住院大樓前的階梯上坐下,靜靜的等著。
天空一輪明月高懸,星光燦爛,十分美麗,只可惜消毒水的味道很濃,因此一點也不浪漫。
見到他大步流星的身影,她站起來,一下子落入了他懷里。
「我擔、心死了。」孔郡書的雙手撫過她的頭發,肩膀,手臂,像是在確定她完好無缺似的,「下次無論我再怎麼惹你生氣,絕對不要這麼久不聯絡。」
「對不起。」凱聖反手抱住他,「醫院里不能開機,輝煌又一直沒有醒來,我很怕,什麼都沒想到。」
他更緊的抱住她,「你要記得,我會想你,只要是見不到面的時候,我都會想你。」
她的俏瞼浮上紅潮。
其實,那天回家時,她一直覺得很委屈,有一點點的不高興,但現在那些心情都不見了。
好像……只要見到他什麼都好了。
「怎麼不講話?」
「我在想,我們這樣算不算吵架?」
「當然算。」他低頭吻了吻她那張引誘人犯罪的可愛臉龐,「那又怎麼樣,哪對情侶不吵架?」
也……對啦。
只是,她真的很擔心,怕這次只是個先端,以後還會有各式各樣的事情讓他們起爭執,甚至是不愉快,到時候要怎麼辦?
「偶爾吵吵也不壞啊,至少,會知道對方要的是什麼。」
「我怕……很快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後無止境。
「那有什麼關系。」孔郡書笑笑,語氣十分有把握,「反正我們一定會和好。」
「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那當然。」他輕拍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關系,他的聲音中有種催眠的味道,「油畫比賽的事情是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以後有什麼決定。我會先告訴你,這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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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里已經有了春天的氣息。
樹木換上新芽,學生們的衣服也不再顯得那樣厚重,春天來了,心情似乎也會輕快起來。
這段時間,凱聖頗為努力讀書,想要拉平上學期的邊緣成績,但在第一次月考過後,努力,還是徒勞無功。
「這樣下去不行。」辦公室里,老師語重心長的說︰「你的成績跟志願相差太遠,要不要考慮轉回社會組?」
「可、可是我要考醫科。」語氣猶疑不定。
「你先回去想一想再回答我。」
想一想啊?凱聖覺得好茫然。
十八歲,同學們都已經擬定志向且正在勇往直前,只有她,雖然說得出將來要考醫科,但總是無法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
如果可以說出實話,她會說自己根本不想去那種冰冷的地方工作。
但她也知道,一旦說出口,勢必傷了父母望女成鳳的心。
「心不在焉的你。」
凱聖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見到孔郡書溫柔的眼神,愁苦的小臉總算露出些微笑意,「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