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私心不可議(下) 第25頁

事先調動大批軍隊進京會打草驚蛇,只能耐心等候真正宮變叛亂的那一刻才能傾巢而出,在這之前,墨東帶領著暗中潛藏在宮內的一千名輕騎與上萬名禁衛軍對峙,就算兵力懸殊,卻勝在戰場經驗豐富,事發之時,已穩穩將皇帝轉移到安全之地,由墨東親自守護住宣政殿。

煙火信號升空,早在數月前便部署好的兵力將先來的鄭國公人馬給團團圍住,可說是甕中捉鱉,除了之前在宮中的那場惡斗,這場爆變可以說是很快就平息了。

墨東負手而立站在宮中最高處,居高臨下遙看整個皇宮與京城,夜幕之中宛如上萬孤墳,竟見不到有人點燈。

趙信手里抱著一只信鴿,另一手拿著短簽走了過來,「大將軍,洛州那邊來信了,說夫人已經得知宮變的消息,這幾日一樣好吃好睡的待在洛州史府,一樣沒說要出門。」

聞言,墨東疲憊的俊顏上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她竟半點不緊張我嗎?還是根本把我忘了?才乖巧得緊。」

「夫人應該是不希望自己成了主子的累贅,才乖乖待在洛州,等待主子親自去接她的那一天。」

「是嗎?」他也很想這樣自欺欺人。「又或者,她根本被軟禁了出不了門?」

從得知她被襄王請到洛州作客,他的心就沒一刻真正安寧過。

這是一場只能贏不能輸的仗,但就算贏了的此刻,他的心也沒有半點歡喜。

趙信聞言一愕,「主子,您的意思是……

「那日夫人離家出走,我們的人都還沒來得及追上她,襄王卻比我們早一步找到她,還把她帶回洛州作客,你不覺得奇怪嗎?何以會這麼快就掌握到夫人的行蹤?尤其,他跟夫人根本沒見過,也能一眼認出她把她帶走?」

經主子一提,趙信也覺得這事甚是可疑,只是當時襄王一遇見夫人便傳信給主子,主動提及可以幫忙照顧夫人,所以他也沒想太多,畢竟夫人離家出走,宮里又是變量重重,有個有權有勢的人照顧也是好的,至少安全無慮,也省得主子牽掛。

趙信想著看了主子一眼。

墨東淡淡一笑,接著道,「那是因為一開始襄王就在監視著大將軍府的一舉一動,或者是,陛上讓他監視者我的一舉一邊?否則,為何襄王早不走晚不走,這麼巧會在那天出上任洛州刺史呢?一來可以讓襄王避開這場爆變,二來也可讓襄王掌握住我的家人,美其名是管我照顧那離家出走的夫人,怕她有生命安危,事實上卻是把當她人質,怕我在這場爆變中倒戈或是自立為王。」

趙信恍然,下意識地點點頭又搖搖頭,這些皇族中人,還真是猜疑心極重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點真的很難做到吧?

「他們雖然需要借我之力,卻又懼我之力,怕我趁這場爆變中擁義父為王,畢竟若皇上真的不幸駕崩,以義父的身分接管皇權也是名正言順。」

這些人,當真是沒完沒了……

趙信一嘆。望向主子胸前的箭傷,傷口之深還透過衣衫在滲出血呢,這樣拼命保家衛國,換來的不是信任,卻是猜忌,難怪主子近來心情抑郁難當,對著皇上時臉上也是沒有一丁點笑容。

忠心賣命,和被威脅所以賣,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當屬下的都能體會到這種心境,身為大將軍又是永平王義子的他,感受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形容?

如今太子被廢,甚至即將被處死,接下來又將會是新一輪太子之位的爭奪,那些即將而來的紛擾,他不願再卷入,也不要他的夫人被卷入……

「我累了,想休息了。」

趙信聞言忙道,「我去幫主子弄熱水。」

墨東一笑,知道他誤解了他的意思,不過無妨,「替我去請太醫院院使慕真來一趟吧,我這箭傷……有點古怪。」

趙信一听,緊張不已,「是,屬下馬上去請慕院使!」

走沒幾步,墨東又叫住他,「趙信,記住我今日的話,半點也不可違背。」

「主子您說。」

「若我死了,記得要把我的棺木親自護送到洛州,我要見夫人最後一面,沒見到夫人之前,不許下葬。」

這是什麼?遺言嗎?

趙信臉色大驚大詫,連聲音都在抖,「主子?你在說什麼?主子您怎麼會死呢?」

墨東又笑了,「不是說了嗎?我這箭傷……有點古怪。」

「可是……」

「事有萬一,有些話還是先說的好,免得來不及。」

「主子……」

「你一定要記住我今日所言,不可違背,听清楚了嗎?」

「是,屬工遵命!」

墨東淡笑,長袖一揮,「去吧。」

趙信聞言,一刻也不敢停留,轉身飛奔前往太醫院——

荷花含苞待放,滿池塘都飄著淡淡的暗香。

等待的時光是難熬的,但或許是肚子里的寶寶給了她無比的力量,才讓她沒有沖動的回京去尋她的夫君。

師傅曾對她說,那個時代那個國家的女人,就算懷孕了依然照常工作、照常行房、照常運動,每個人都一樣可以生出健康寶寶,千萬不要以為身子重了便什麼也不能做,這樣只會把自己養胖了養懶了,生孩子時反而沒有力氣,生完孩子又胖到瘦不下來。

路蘭雪常常听師傅碎碎念,說起她那個時代那個國家的那些奇怪的事,听久了也就不怪了,所以打從知道自己懷孕後很多該有的禁忌她都不是很在乎,兩個多月前在馬車里夫君要了她抱了她,她一次也沒有拒絕,後來生進襄王在洛州的刺史府,她雖然很努力養胎,但也很努力的讓自己多走走,賞賞花看看鳥,反而沒以前懶,再加上天氣越來越暖,她的身體狀態都變好了。

是的,她的師傅宋逸其實跟她一樣是個女人,只是當年女扮男裝進了宮,大家便一直以為宋神醫是個男人,不只如此,師傅根本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據師傅的說法,她來自很久很久以後的未來。

一開始,她只把它當傳奇故事在听,但她在師傅身邊待了幾年,她的師傅溫柔聰明,常常有特別的見解與看法,對她又極好,久而久之,師傅說什麼她都信,包括師傅要離開她時對她所說的那句——

「我死了,你千萬不要傷心,因為我在你們這個朝代已經不止死一次了,也許哪一天我們還會再相遇,記得不要忘了我,我可能會長得不一樣,變成另一個人,如果我跟你相認,你可不要不信我……」

她一直記得師傅說的這句話,也一直認為師傅沒有死,甚至在期待著某一天還可以再見到師傅,不管她是用什麼樣的身分及長相出現在她面前。

一股風徐徐吹來,這樣暖洋洋的午後,路蘭雪特別想睡,她躺在搖掎上微微後仰,把書蓋在臉上覆著,正想小眯一會卻听見這陣子已經听得有點熟的腳步聲,就停在她身畔不遠處,卻始終不發一言。

如果小芳這會兒不是替她去摘花了,而是在這里看她,鐵定又要咕嚷這襄王不懂禮數了吧?

今日她眼皮一直跳,總覺得有股不好的預感,如今襄王一語不發的站在身邊,讓她莫名的覺得有些煩躁,路蘭雪把書移開望向他,卻見襄王此刻一臉的嚴肅,和平日的淡雅從容很是不同。

是出了什麼事嗎?那場爆變不是已經在半個月前就結束了?她一直在等墨東來接她回京,但也知道宮變過後一團亂,需要他指揮坐鎮,因此她一直沒有再追問,就只是叫自己安心的等他來,晚個幾日沒關系,她只要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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