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路邊跳舞,玩Cosplay的人亦不在少數,他從來不知道西門町已經變成這樣,不太像台北,反而有點像東京。
有點頹廢,卻又生氣勃發。
從戲院出來,手機響起,鐘澈看了一下熒幕,是他自己設定的日期及時間,事項是訂蛋糕。
「哪里有蛋糕店?」他問,好幾年沒來鬧區,已經有很多地方都跟記憶中的不一樣了。
燦寧微覺奇怪,「你不是說過不喜歡甜食?」
「干女兒明天生日。」
「你有干女兒?」
「不行嗎?」
她揚揚眉,面部有點扭曲的說︰「當然可以。」
「你這什麼表情?」
她也不避諱,直截了當的說︰「只是很難想像而已。」
之後,他們到了一家據說頗負盛名的甜品屋。
鐘澈訂了一個十寸的蛋糕,是干女兒最愛的鮮草莓口味,還要了一支彩色的六歲蠟燭。
當櫃台小姐問他蛋糕上要寫什麼時,他說了干女兒的名字,沒想到燦寧卻啊了一聲。
聲音不小,引得附近的人全回頭看。
「你發羊癲?」
「不是。」看得出來,她笑得很由衷,而且是完全無法抑制的那種笑法,「我很高興。」
他研究性的看著她,實在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只好隨她去。
耶——
燦寧在心中歡呼,靈靈是干女兒。
她心中的假想情敵只是鐘澈的干女兒。
算不上有什麼值得紀念的浪漫活動,但已經夠了,她知道的事足以化為無窮的動力。
斑興過頭,怎麼樣都睡不著,晚上她拿著枕頭去敲安妮的房門。
安妮笑,也沒多說什麼。她們認識好幾年了,總是這樣,燦寧傷心快樂時找她,她傷心快樂時找燦寧,有時候說一整晚,有時候哭一整夜,或是諷刺對方,或是嘲笑自己,兩人心中收藏的不只是自己的心事,還有對方的故事。
兩人並枕,听完燦寧說的事情,安妮取笑,「江燦寧,你越來越沒出息了。」
「早知道你會笑。」
「不好意思,小女子我是自尊至上,看到有人為了戀愛而拋棄自尊實在忍不住。」
她辯解,「我沒有拋棄自尊。」
「哎喔,現在是你先喜歡人家,拋棄自尊都不見得能得到愛情,何況是堅守自尊。」安妮笑說,「多努力吧,以前子盂學長對你這麼好,你都沒感覺,由此可見,愛情不由人,要多努力。」
燦寧雖覺得她提到子孟學長的事有點怪,不過,那都算了,安妮可能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她現在要加油的目標不是過去。
雖然鐘澈對自己還不是太在意,雖然他還不願讓自己靠得太近,雖然她還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可她不會這麼快就放棄,希望上天能偶爾給她一些鼓勵跟動力。
像今天一樣。
臨睡前,燦寧暗自祈禱。
星期一,燦寧心情極好,穿了一件紅衣雪衣材質的長外套。
嘉升看了就笑,「中獎啦?」
她笑嘻嘻的,「沒有。」
比中獎還好。
「好刺眼。」
她微微一笑,知道嘉升的語氣中有欣賞的成分。
她今天的計劃之一是跟鐘澈一起去參加他干女兒靈靈的生日——她單方面想的。
不管什麼活動,她都想跟他在一起,當然,前提是鐘澈願意讓她去才行。
鐘澈來了,看了她一眼,表情有點奇怪,不太高興的樣子。
辦公室人少,唐曉藤也還沒來,燦寧隔著兩張桌子問他,「你怎麼了?」
鐘澈頭也不抬,「沒事。」
語氣之冷,讓燦寧噤聲。
不管是誰,只要是心情不好,通常不會希望別人一再打擾,況且她很有自知之明,他們之間還沒有熟到可以大大方方過去說︰「有事告訴我啊,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他表現出不要人打擾的樣子,那就是不要人打擾了。
就算他們比普通朋友好一點,但她在他心中還不夠特別。
中午休息時間到了,資瑋先離開,嘉升做了一個要不要一起出去午餐的手勢,燦寧看了看鐘澈,他還是一副帶刺的姿態,她轉身拿了外套,跟嘉升一起走出飛航的玻璃門。
十二月了,天氣轉冷,一道又一道的冷風吹過,燦寧不禁打了一個噴嚏,很快的第二個、第三個接著響起。
嘉升皺眉,「你穿得太少了。」
「沒事。」她吸吸鼻子,「在空調的房間待久了就會這樣。」
天氣太冷,嘉升提議去吃小火鍋,燦寧欣然同意。
也許是看出她的小小沮喪,嘉升淨說一些網絡笑話逗她高興,她听了笑得東倒西歪,可是一旦笑過,早上的挫敗又向她襲來。
是她努力得還不夠嗎?
還是他真的離她太遠?
「等一下回去的時候,先去一下便利商店好不好?」燦寧要求,「我想買三明治。」
「給鐘澈?」
「嗯。」
他定定地看著她,「燦寧,鐘澈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你?」
「這還用問。」她理直氣壯的回答,「因為他很溫柔啊。」
嘉升像是听到了什麼怪話似的,「我沒听錯吧?」
「嗯。」燦寧的唇角逸出一抹笑,「沒人發現嗎?他雖然看起來很流氓,可是卻有一顆很柔軟的心。」
論外表,嘉升比他好看太多,論背景,七樓外貿公司那個對她數度示好的年輕經理也比他強,他跟風度翩翩之類的形容詞沾不上邊,看起來一副很壞的樣子,交通工具是輛改裝摩托車,可是這些都不要緊,因為她是最直接感受到他溫暖心的人。
嘉升自嘲似的笑笑,「我想,我們也許有代溝了。」
「我就知道你會覺得奇怪。」
「我記得你們第一次見面時他把你嚇得半死。」
燦寧笑,她當然不會忘記。
鐘澈扮壞人耍她,自己還出手自衛,而他為了怕拿在手上的煙會燙傷她,沒擋,白白挨了一下,後來,她把一筆十一點要用的資料忘在家,是他在盛暑的烈日下載著她在車陣中狂奔補救錯誤。
甚者,可以追溯到更早,那個皮夾被扒的面試日,他們在黃槐樹旁邊的窗邊共桌用餐,他讓她不致陷入窘境——雖然他們已不記得彼此的長相,可是她卻從那把打著中國結的傘認出來是他,而且,唐姐也證實了,鐘澈之前的確是留著金色的中長發,帶團到埃及的前一天才剪掉的。
很多很多,若真要說,非要一整個下午才行。
嘉升是個有風度的人,可是她不認為他有時間听她說這些女生心中的奇特想法與感覺。
于是,她只是簡單的回答,「就是喜歡了嘛。」
嘉升笑笑,「你真坦白。」
「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希望我有你一半的勇氣。」
咦?這,他的意思是——
「嘉升!」她好想知道他喜歡誰。
看著她專心注視的臉,他不由得一陣好笑,「別追根究底。」
雖然有點扼腕,她還是點頭了。
回公司的路上,他突然問︰「想不想听故事?」
「嗯。」
「听過就算,我不想被人認為多話。」
燦寧點頭。
「昨天參加同學會,有個同學是登山社的,我們聊起,他說有個學長在升大四那年休學跑去爬艾佛勒斯峰,然後,他跟我說了這個學長的名字,是鐘澈。」
「我知道這件事。」唐姐跟她說過了,「好像是跟一群美國登山家。」
「他不是一個人從台灣出發的。」
她一怔,唐姐明明跟她說是「鐘澈自己一個人」啊!
「六個美國人,鐘澈,還有一個姓曾的學長,一行八人全數攻頂成功,可是才離開頂峰不到一小時,那個姓曾的學長就因為滑倒而受傷,嚴重骨折。」嘉升頓了頓,「你知道結果怎麼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