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皇已經從利來玫瑰的繼承人名單中除名了,他不再有資格去想那一切,往事如夢,夢如煙。
不想了,他振作了一下,坐挺身子。
他的視線接觸到桌上的松餅,擺在白色圓瓷盤里的松餅烤得表面微焦,幾坨不同顏色的果醬呈螺旋狀置于盤緣,看起來很可口。
「你嘗嘗看。」卓霜在他對面坐下來,笑逐顏開的催促他。
他拿起叉子嘗了一口。
她實在看不出他的表情對松餅的評價是好是壞,但是接著,他幾乎是以狼吞虎咽的速度解決掉一大盤松餅的,然後才慢慢的喝掉咖啡。
她近乎驚嘆的看著他囫圇吞棗。
不會吧?
從頭到尾沒有五分鐘他就吃完松餅了,這應該不是她的松餅太好吃,應該是他太餓了,所以才吃得這麼快。
「要不要再做一盤松餅給你?」她試探地問。
他瞬了瞬眼眸。「我想再喝一杯咖啡。」
他都不知道以前每天早晨喝到一杯現煮的咖啡是多麼奢侈的事,而此時此刻,咖啡入口的滿足感讓他的靈魂都蘇醒了。
「還是曼特寧嗎?要不要換藍山……」
他打斷她。「曼特寧。」
「好!」她爽快的站起來,馬上去煮咖啡,自己都奇怪為什麼他喝到咖啡時那種滿足的表情可以打動她。
當第二杯咖啡入喉後,他導入了正題。「我看到外面貼的征人啟事了,我想應征那份工作。」
「你想應征那份工作?」她差點跌破眼鏡。
游民不是都不工作的嗎?他怎麼可以打破游民的慣例?
「你們老板在嗎?我想跟他談一談。」他再度開口說道。
「老板?」卓霜漫不經心的微笑。「我就是老板。」
「你是老板?」他黑湛的雙眸難掩訝異。
沒想到年紀輕輕的她是老板。
「不像嗎?」卓霜險上頑皮的微笑乍現。「是不是我看起來太年輕了?但是告訴你,我已經二十七歲了,這間咖啡店是我外婆留給我母親,我母親又留給我的,所以我才有資格二十七歲就當老板,說起來實在沒什麼好驕傲的,因為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嘛。」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道出咖啡店的由來,曼甄常說她太容易對陌生人敞開心房了,看來她真的有這個毛病哦。
容易對人敞開心房有什麼不好嗎?
難道要防備著每一個人才對嗎?
說真的,她不喜歡那樣,當她在醫院照顧病重的母親時,也有很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對她伸出關懷之手啊,所以她想她永遠都不會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吧。
「你真的是這間店的老板?」他再度確認著,同時也是走進來後第一次好好打量她。
一張甜美柔和的臉龐,秀鼻可人,笑起來嘴角會往上揚,層次分明的及肩秀發增加了她的俏麗感,秀致的面孔脂粉末施,但雙頰有著自然健康的紅潤,他在她臉上看到了陽光與溫暖。
卓霜拉大了唇畔的微笑。「百分之百。」
他看著她帶笑的雙眸,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既然你是這里的老板,那麼你願意雇用我嗎?」
她不可能會答應吧?只有呆子才會用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當員工。
卓霜著實愣了一下。
說真的,她壓根沒想過找個大男人來當服務生,因為這份工作還是天生就心思細膩的女生來做比較好。
「呃——是這樣的——」她潤潤唇,斟酌著用字。「我可能沒有寫的很清楚,事實上,我要找的是女性員工。」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不能變性,但我會好好做。也會認真學習,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變性?
老天。她不是那個意思啦,卓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看來他好像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但她不懂,游民當得好好的,他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振作起來?是不想再當游民了嗎?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怕傷到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游民的?」
他心一沉,臉上毫無笑意,瞬了瞬眼眸才說道︰「我不是游民。」
才游晃了兩天,他就變得這麼落魄了嗎?他自嘲的想,難怪他爸爸沒有派人找他,大概是篤定他會自己回去吧。
「你不是?」卓霜微張著唇瓣,她好意外。
既然不是,那一開始他怎麼沒有反駁她說的話?
「對,我不是。」他輕描淡寫的說︰「我離家出走了,現在沒有棲身之所,所以我想找一份工作。」
她本來想伺問他為什麼離家出走,但出于直覺,她覺得他不會告訴她,于是轉而問道︰「你沒有住的地方?」
他搖了搖頭。「沒有。」
她困惑的看著他。「那昨晚你睡在哪里?」
「公園。」
她腦中立即出現夜深人靜的公園,他單薄的躺在長椅上,蚊子一直叮咬他的畫面,而旁邊還有個垃圾桶,垃圾都滿出來也沒人清,一大堆蒼蠅圍著垃圾飛。
好可憐……沒錯,她要命的同情心又泛濫了。
但是誰會沒事想躺在公園里睡覺呢?那一定很不舒服,不,是一定非常不舒服!
「我這里薪水並不高……」她莫名的月兌口而出這句話。
而他也接得很快,「無所謂,我只要能三餐溫飽就行了。」
她有些遲疑。「我是可以提供住的地方給你啦,但地方並不大……」
樓上有三間房間,一間是她的,一間是外婆的,一間是她母親的,雖然她們都過世了,但她把她們的房間都布置成了紀念館,里面擺滿了她們生前的衣物照片,不可能給他住,剩下的就只有雜物間可以清一清給他住了。
「只要可以睡覺就行了。」現在的他,還有資格挑嗎?
「那好吧,你被錄取了。」她毅然決然的說︰「從明天開始,你就在這里工作吧。」
如果曼甄和淳妮知道了。鐵定會說她瘋了,居然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但她真的不忍心把他趕走,讓他再回去睡公園啊。
咖啡店降下鐵卷門後,卓霜把吳子皇帶上樓。
「這里是我住的地方,對了,你要不要先洗個澡……」她驀然住嘴,因為看到他兩手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洗澡是不成向題,但洗完之後呢?要叫他穿回原本的髒衣服嗎?
「這里有男人的衣服嗎?」他問得直接。
她這樣不設防的接受他,把他帶回家,這使得他認為屋里一定有男人,她的丈夫或同居男友,再不然就是她爸爸。
「沒有耶。」卓霜搖搖頭。「我們家里一直以來都只有三個女人,我外婆、我母親,和我。我外婆和外公在我母親小時候就分開了,她獨立扶養我母親,而我母親終生未嫁,她領養了我,所以家里沒有男人的衣物。」
她的坦白令他微微一愣。
他們才剛認識而已,她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他,她對人一向都這麼不設防嗎?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坦白說,她令他困惑,在他的認知里沒有她這一類型的人。
在都是女性成員的家庭下長大,她應該很缺乏父愛吧,她怎麼能夠還這麼開朗?
她說她是被領養的,但她臉上一點陰霾都沒有,就算她的養母再怎麼善待她,有可能贏過親生父母嗎?
想到這里,他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他是他父母的親生兒子,而他所受到的待遇呢?如果不是他爭氣,他們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
「你有老公或男朋友嗎?」他審視著她問。
在他的想法里一定有,不然不會這麼大膽的把他帶上樓。
卓霜笑了。「不會吧?我看起來像已婚婦女?我還沒結婚,現在沒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