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嚴世浩向當地官府報案後,官府以查無實據遣走了他,並將此事壓下,此舉令嚴世浩十分不滿。」魏祈憂心地道,「據我所知,嚴世浩已經離開汝安,估計會來到長橋為他妹妹討回公道,你要小心。」
「嚴世浩不是個小人,他來了,我不需要提防他,真正的小人還在暗處……」
位出鋒眼底閃過一抹肅殺,聲音低沉,「我會找到小人,替嚴家小姐報仇。」
嚴世安正準備更衣就寢,忽听見敲門聲。
「誰?秀竹嗎?」她猜想應是負責幫她送膳的那名婢女。
「我。」怎料傳來的竟是位出鋒的聲音。
她愣了一下,連忙將已解開的腰帶又綁了回去,走到門邊,她打開房門,疑惑的看著門外神情冷肅的他。
「這麼晚了,有事嗎?」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嚴世安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她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事。」
「听王爺說,你被欺負了?」位出鋒又問。
「你該知道沒人欺負得了我。」她張大一雙水靈又倔強的眼眸望著他,「我不是會乖乖站著捱打的人。」
「可我听見的不是這樣。」
「你听見什麼都好,這事我自己會解決。」
「解決?」這真是太有趣了,位府由他做主,她能解決什麼?「知道那幾個婢女的名字嗎?認得她們的樣子嗎?」
「不知道,不記得了。」嚴世安直視著他,「你想干麼,教訓她們?還是把她們趕出位府?」
位出鋒唇角微微一勾,「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希望你什麼都不要做。」
他微怔,「難道你不希望有人替你出頭?」
「不希望也不需要。」她語氣堅定地道,「與其樹敵,不如結盟。」
聞言,他哼笑一記,「想不到你還懂戰略。」
「這不是什麼戰略,不過是做人處世的道理。」她續道︰「要是你為了我教訓她們,只會讓她們更加討厭我,讓我的處境越來越艱難,我以後還怎麼在位府待下去?」
「你打算一直待在位府?」位出鋒試探地問道,莫非她現在已經打消了尋找情郎的念頭?
嚴世安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贖了她的身,按理說,她是他的了,可她口口聲聲說要找念祖,現在又要怎麼自圓其說她不想離開位府?
再說,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想法她也還搞不清楚,他忽遠忽近又若即若離,那些為她做的事、對她說的話,總讓她有無限的想象,可他又常常毫無預警的推開她,好像她是什麼可怕的瘟神。
他如此反復又難以捉模,是因為她是一個跟他死去的妻子有著相同名字的女人嗎?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位出鋒又問︰「你不找念祖了?」
「我……」嚴世安一臉木然,腦袋一片空白。
「你說他在南方,南方的什麼地方?」
「我……」
那是她胡謅的,根本沒有什麼南方的念祖,念祖不是她的情郎,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且已經被陷害他的凶手殺害了,她多想告訴他事實,可是這麼一來,她要如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不可思議的經歷?
再說,他雖沒為了奔雪殺害她,但他確實因為奔雪之死而恨著嚴家,要是知道她是嚴世安,他會怎麼做?知道她宿在莫初雪的身子里,卻根本不是莫初雪,他會不會覺得她可怕或是惡心?
「我不知道他在哪兒。」暫時,她也只能繼續騙他了。
位出鋒直勾勾的望著她,所以她還沒放棄尋找念祖,只是不知從何尋起?知道她依然痴心期待著與情郎重逢,他心里真是五味雜陳。
她是個深情專情的女人,他感到高興,但這也表示她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人,包括他。
他打從一開始幫助她、維護她,就不是出于私心及私欲,按理說,他不會因此感到沮喪失落,可此刻,他的心卻跌進幽暗的深谷里,自己高築多年的心牆就這麼被她輕易推倒,他不甘心也懊惱。
「我會讓人幫你打听,相信不用多久,你就能離開位府了。」說罷,他旋身而去,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嚴世安望著他的背影,胸口一陣揪緊。
他方才眼底的情緒她見過,上次在船上,他將艙房讓給她之時也是這樣的……
「位出鋒,可我……不想離開。」她喃喃地道。
是的,她不想離開,因為她無處可去,因為她得找出真凶,因為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不管他受過什麼傷,她只想讓他知道,傷是可以被治愈的。
「鳳公子回來了。」
被位出鋒派至河東談買賣的趙人鳳返抵位府。
打從他進門,那些婢女們便滿臉欣喜雀躍,一個個迎上前去。
「鳳公子,辛苦了。」
「鳳公子,一路上可順遂?」
「鳳公子,你好像了一點,一定是吃不慣外面的東西吧?」
趙人鳳被一票婢女們簇擁著走向主屋大廳,而蘇樂余正在那兒指揮著僕婢們打掃,見他回來,她也滿臉笑意地迎了上去,「鳳哥哥,你回來了。」
「樂余,兩個月不見,你又變得更美了。」趙人鳳嘴甜,總能逗樂這些姑娘們。
「哪里變美?」蘇樂余嘆了一口氣,「要是我真變美了,二爺怎會無視我的存在?」
趙人鳳一笑,「二爺回來多久了?」
「十天有了。」她說。
「怎麼,他又讓你不開心了?」趙人鳳知道蘇樂余滿心崇拜愛慕著位出鋒,只可惜妹有情,郎無意。
蘇樂余秀眉一擰,咬牙切齒地道︰「二爺帶了一個低賤的妓子回來,還為了那妓子教訓我,你說我能開心嗎?」
聞言,趙人鳳感到有些吃驚,「妓子?」
位出鋒喪妻後,就只當一只采蜜的蜂,從不當種花的園丁,這次出航,他竟帶回一個妓子?他好奇極了。
「怎麼一回事?」
「二爺在風息灣替那個妓子贖身,還把,帶回位府奉為上賓。」她一臉不甘,「他把她安置在淌塵軒,還派了個丫鬟讓她昏遣,嘴上說她是客人,但依我看,他根本已是她的入幕之賓。」
「二爺從沒帶女人回來過……」趙人鳳摩挲著下巴思索著,「這女人肯定有什麼特別的吧?」
「她名叫初雪,莫初雪。」她說。
他一怔,「初雪?你是說跟……」
「對,就跟死去的夫人同名。」蘇樂余難掩妒恨,「二爺定是因此才將她帶回來。」
知道位出鋒帶了個女人回府,對方還跟李初雪同名,趙人鳳掩不住心中的一陣興奮。
他從前並不知道搶走或偷走別人的女人是多麼讓人興奮又喜悅的事,直到他偷了李初雪。
李初雪十六歲那年過府住了兩個月,那兩個月間,位出鋒因忙著生意,沒有時間陪伴或照應她,因此陪她解悶的差事便落到他頭上。
他每天陪著李初雪談天說笑,陪她去看戲、陪她去拜佛、陪她看日落、陪她逛大街,陪著陪著,李初雪戀上了他,並向他吐露心聲,表明愛意。
他告訴她,待她十七歲便央請姨母位老夫人代他向她家提親,她滿心期待。隔年,位老夫人請人去提親了,但新郎卻是位出鋒。
她嫁給位出鋒後,鎮日悶悶不樂,有時也以淚洗面。她是個渴望陪伴,渴望被憐寵的女人,可位出鋒什麼都滿足不了她,甚至她生產時,位出鋒也不在她身邊,她像朵不被滋養、無水灌溉的花兒,日漸枯萎。
某個位出鋒出航的夜晚,李初雪來到他面前泣訴內心寂寞,他顧忌著位出鋒的身分及權勢,卻還是沒能忍住,與李初雪成了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