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嚴世浩洗耳恭听。
「我認為凶手不是位出鋒。」她篤定且斷然地道,「依我看,凶手故意放走婢女跟那孩子,便是要留他們活口,以指證嫁禍于位出鋒。」
听到這個說法,嚴世浩一震。一直以來,他都認定位出鋒就是凶手,可眼前這姑娘卻提供他另一種思維。
「你想,位出鋒怎麼說都是有身分地位的人,若真是他殺害令妹,又何必留下活口來指證他?難道他真那麼有恃無恐,藐視王法?」
她這話點醒了他,讓他陷入了沉思。
「大哥,你先別急,我想真相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嚴世安安撫道,「我人在位府,便于查探,此事待我確定後再與你商討對策,如今切莫打草驚蛇。」
「姑娘所言甚是。」嚴世浩點點頭,認同了她的說法,「在下如今宿在港口附近的順風客棧,姑娘若有消息便到那兒找我。」
「好的,大哥請靜待消息。」她說。
兩人一見如故,專注于交談,並未察覺暗處有一雙陰沉的眼楮正窺視著他們。
從海邊看完水燈回府後,嚴世安便帶著位學齊梳洗沐浴,哄著玩得有點乏了的他入睡。
而後她步出他的房間,就見位出鋒站在廊下,她愣了一下,對他做了個別出聲的動作,然後快步走上前。
「齊兒睡下了,別吵他。」
位出鋒笑視著她,「我沒打算吵他,我還怕他吵我們呢。」說著,他伸出勁臂,一把將她撈進懷里,愛憐寵溺的抱著。
她害羞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別這樣,要是給秀竹撞見多羞人……」
「秀竹那丫頭精的,她會閃的。」他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記,然後將她整個人揉進了自己的胸膛,低下頭去,在她的耳邊低語,「滌塵軒離主屋太遠了,搬近一點吧!」
「不,我喜歡這兒的靜。」她說。
位出鋒蹙眉笑嘆,「你不會乖乖听我擺布,是吧?」
「是的。」嚴世安勾唇一笑,眼底閃動黠光。
「那我也只能由著你了。」他語氣無奈,卻充滿寵溺。
看著他,她想起今晚遇到嚴世浩的事,也想起趙人鳳有著諸多可疑。趙人鳳到底是不是當時殺害她的真凶呢?就算不是他親手所為,會不會是由他主導呢?嚴世浩發現趙人鳳那些見不光的勾當,是他背著位出鋒胡來?抑或是位出鋒的命令?
不不不,位出鋒絕不會做出那種事來。以前的她或許會懷疑,現在的她則是對他深信不疑。
只是,趙人鳳在這整件事情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想起位學齊先前的那幅畫,她心里就像是纏上了一團黑雲般。
她想,她就算還未有實證,也應該提醒位出鋒,免得他遭到可信之人的暗算。
「二爺,你從來不提齊兒他娘親的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駱大夫說你對我壞,許是因為我跟她同名,你……恨她?為什麼?」
她一提問,位出鋒便沉默了,他松開了環抱她的手,背過身去。
看著他那高大卻寂寞的背影,嚴世安心頭一揪,她不是存心揭開他的傷口,不是存心要他憶起他的過往,她想知道他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她心疼的自他身後環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闊結實的背上,柔柔軟軟地道︰「我只是想知道更多的你,不管是好的壞的,快樂的、傷心的,我都想知道……」
位出鋒沉默了很久,久到她幾乎要放棄時,他轉過身來,幽幽地開口了——
「她是十七歲那年嫁進位家的,婚後,我忙于航運生意,經常好幾個月都在外頭,我跟她的婚事是我母親做主,但我並不反對,她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我也一心想著能與她白發偕老,只是漸漸地我發現她不快樂,尤其是我在的時候……」
他在的時候,李初雪不快樂?這話听起來似乎有點蹊蹺。
「她的笑容只有在我即將出門時才會綻放。」他沉沉一嘆,「我不善言詞,從來不會哄她開心,又因為經常出航在外,與她越來越疏離,不多久我便發現她有了別人……」
嚴世安一震,他是說李初雪紅杏出牆?對象該不會是……想到這兒,她沖口而出,「那人是鳳公子?」
他蹙眉一笑,「你很聰明……」
「鳳公子善于巧言,又是近水樓台,我也是猜的。」她說。
「初雪嫁進位府的前一年,曾在位府做客兩、三個月,或許當時他們便已互生好感,情投意合。」如今再說起這事,位出鋒的心已然平靜,「總之,我假裝毫不知情,一是為了齊兒,二是為了位家名聲,初雪是我母親那邊的遠親,人鳳又是我母親的親外甥,這事要是鬧開了,最難堪的恐怕是我母親。」
原來他是因為顧及母親的感受而隱忍。
「初雪發生意外的那一年,齊兒才三歲,人鳳將她從池里撈起時,他就在場。」他又道︰「當時我不在,這事也是蘇總管事後告知我的。」
聞言,她心頭一撼。
當時趙人鳳也在,而且是他把李初雪從池里撈起來的?突然,她想起位學齊畫的那張畫……
會不會當時趙人鳳是在救她,可位學齊卻誤以為是他將李初雪壓進水中?抑或是將她壓進水中的另有其人?
「怎麼了?」見她眉心緊擰,若有所思,位出鋒疑惑地問道。
「我想起一件事,本來不打算跟你說,可是……」她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前幾天,齊兒畫了一張圖,圖中有一男一女,男人壓著女人的頭,女人的表情痛苦又恐懼,齊兒說那個女人是他娘,卻不願意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位出鋒一听,濃眉緊緊皺起。
「二爺,」嚴世安拉著他的手,神情嚴肅慎重地道︰「別去問齊兒,他小小的心承受不了太多重量。」
「可他知道那男人是誰……」
「他知道,但他不想說也不敢說。」她說︰「給他一點時間吧!」
「嗯,依你。」他點頭,「對孩子,你比我有辦法。」
她頷首微笑,緊接著表情又是一凝,「二爺,小心身邊的人,即使是可信之人。」
「包括你?」位出鋒調笑道。
「是,包括我。」她正經地道︰「在真相未明朗之前,連我都不能盡信。」
他一笑,將她攬進懷中,「我就信你。」
第9章(1)
暗夜里,李韶安帶著幾名伙計押著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匆匆忙忙的趕到位府。人在滌塵軒的位出鋒一听到通報,立刻趕往主屋大廳。
「二爺,不好了,咱們的平安號燒了。」李韶安稟報道。
平安號是位家一艘雙桅帆船,亦是重金打造,船上還有待運的貨物,若真付之一炬,恐將損失慘重。
位出鋒神情一凝,「船上的貨物呢?」
船燒了可以再造,但客戶委運的貨物要是燒了,那可難以交代。
「已經盡力搶救,損失不多。」李韶安回道。
「那就好。」位出鋒這才注意到被他們押來的十二歲孩子,「他是誰?」
「二爺,就是這小表放的火。」李韶安氣憤地說。
位出鋒眉心一擰,神情凝肅的看著那嚇得直打哆嗦的十二歲孩子。「是你放的火?」
那孩子嚇得跪地求饒,「位二爺饒命!」
苞著位出鋒過來的嚴世安,站在不遠處的一座布屏後方,好奇又緊張的看著這一切。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為何要燒了平安號?惡作劇嗎?
「你為什麼要燒船?」位出鋒神情冷凝,但語氣還算緩和。
那孩子抬起臉,一迎上他的目光,又急忙點下頭,「有……有個人給了我五兩錢,叫我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