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知道團員們有一半以上,喝酒喝得比她還瘋,尤其是那票活力無限的歐巴桑們,她們每晚都要喝酒助興,常來敲她的門,要她一起同歡,但她都以領隊要保持清醒婉轉的拒絕了她們。
「喏,你要的酒。」小揚把酒杯擱上,關心地問︰「听說台北前幾天下了百年難得一見的超大豪雨,你住的地方沒事吧?我好幾個同學都哀鴻遍野呢,不但家具全毀了,連睡得地方也沒有。」
雪果撇撇唇。「還說呢,我就是那陣豪雨的受害者。」她娓娓道出自己被老板強迫出團的無奈,以及自己是怎麼突破萬難到機場的。
「不會吧?」小揚眼珠動個不停,上下打量著她。「你真的穿泳裝出門,還搭計程車?」
他這個長相甜美的學姊雖然個性外向堅毅,但有點小保守,大學四年只交往一個男朋友,而那個男朋友還追了她好久才追上,這些紀錄他又不是不知道,像她這種保守人種怎麼可能大解放?
「你以為我願意啊!沿途遇到多少臭小子對我吹口哨你知不知道?」雪果開始對這個情同手足的學弟吐苦水。「還有更糗的,我在計程車上,有個男人一直開車追著計程車,我氣不過,對他比了中指,誰知道那個男人剛好是我的團員。」
小揚瞪大了眼,爆笑出聲。
「哈,那你不就很緊張?」
他知道她向來把工作使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也把「沙士旅游前五名領隊」這個皇冠抱得緊緊的,絕不容許任何人玷污。
而現在她自己玷污了,一定生不如死。
「所以她請我喝咖啡,想藉由拍馬屁讓我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一個朗朗的男性嗓音插了進來,雪果和小揚同時回過頭去,她濃密的長睫眨呀眨的,一時不相信他會出現在這里。
「你就是那個被她比了中指的男人?」小揚指著聶權赫,敏銳的嗅到這兩個人之間不止是領隊和團員的關系而已。他感興趣的盯著他們看,衷心希望雪果可以自情傷中走出來。
「幸會,我姓聶。」他對小揚伸出了修長大掌。「聶權赫。」
小揚熱烈的跟他一握。「你好你好,我是這女人的學弟,跟她情如姊弟,叫我小揚就可以了。」
「小揚,給我一杯跟她一樣的飲料好嗎?」他指指她啜了幾口的酒杯。
「沒問題!」小揚吹著愉快的口哨走開了。
被當成隱形人的雪果總算有了發言的機會,她抬眸瞅著他。「你跟蹤我?」她不得不作此想,因為沒有哪個來參加觀光旅行團的團員有能耐找到這種地方,大家應該都在詠嘆盧森的美景才對。
而且,他為什麼出現得那麼不是時候?偏偏在她講到他的時候,幸好她沒有對小揚多加形容自己對他的感覺,否則被當事人听到就糗大了。
「你把我們流放在街上真是殘酷,今天是復活節,根本沒有商店開門。」他環顧四周,雙手交疊在桌面,唇角掀起了笑。「這是個好地方,空氣溫暖又有人情味,還有免費飲料供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該帶大家一起來才對。」
雪果立即高高地揚起了雙眉。「你想害我回去被投訴?」
在她愕然的眼光中,他拿起她的酒杯啜了一口,黑眸落在她那愣然的菱唇上。
「你似乎很怕被客人投訴?」
她瞬間忘了剛才那個話題。「你……你干麼喝我的酒?」這些話不知不覺的逸出了她的唇邊。
喝對方的飲料,這是情人間才有的特權,而他卻喝得那麼自然,這是什麼意思?就跟他早上在纜車里無預警握她的手的意思一樣嗎?
「因為我的還沒來。」一抹安適的微笑躍上他的嘴角,他開始下注。
「老天,你賭這麼大!」她傻眼看著他下的籌碼,有種在看「賭神」或「賭俠」的錯覺。
聶權赫瞄了她的賭注一眼。「而你賭這麼小。」
她小聲的咕噥著,「領隊的小費又沒多少,我當然要省著點賭。」
離開賭場時,兩個人都喝光了杯中酒,他手氣好的贏了數千法郎,而她則手氣背的輸了兩百法郎,所以非常眼紅他的運氣。
「你為什麼會每把都贏?」她還在不解,因為她從來就沒有這種偏財運,就連買的樂透都沒有一次中過。
因為商店都沒開的關系,街道上冷冷清清,天空半灰,飄著詩意的毛毛細雨,她撐起了僅有的一把傘,看著兩手空空如也的他。
「你的傘呢?」他是她見過最不像游客的游客,不拍照也不血拚,甚至到了景點也不游覽,老是跟她一樣往咖啡座里窩,不然就是應別人的要求替別人拍照,她這團活像有兩個領隊。
「沒有帶。」說完,他微笑注視著她,以及她的藍色傘。
暗示得真明顯哪!她只好把傘遞給他。
雨中,兩人因為傘不大而必須靠得很近,他索性一手撐傘一手攬住她的肩頭,這舉動又害她心跳加速,她屏著氣息跟他並肩而行,為了掩飾內心的波動,她清了清喉嚨,開口說話。
「按照理論,贏錢的人要請客。」
「沒問題。」他巴不得她這麼說,可以順理成章跟她共度接下來的時間。
他爽快的回答令她驀然感覺到自己在自打嘴巴。
不是說不想介入他和柯、張兩女復雜的感情關系嗎?早上不是還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她是來帶團的,不是來談戀愛的,要趁著還來得及快點抽身,可是看看她現在在干什麼?
苞他同撐一把傘,在盧森浪漫的雨中散步,待會還要一起去吃東西……她一定是瘋了。
微雨的黃昏,坐在羅伊斯河畔的露天咖啡座里,觸目所及盡是卡貝爾橋兩岸的美景。
雪果攪動著玻璃杯里的溫拿鐵,將附贈的巧克力丟進嘴里。
「說真的,我不是很喜歡歐洲的咖啡,溫溫的,沒味道。」她的眼楮看著兩個在咖啡店門口跑來跑去的幼童,唇邊不知不覺揚起了微笑。「不過,我很喜歡他們的小孩子,金色的頭發、白女敕女敕的皮膚,好像洋女圭女圭哦。」
我喜歡孩子,而且發誓要生很多很多,我跟孩子的爸爸、跟一窩孩子,組成一個幸福的大家庭,列時就算要我辭掉工作在家當個全職保母也沒問題,我要給他們滿滿的愛,彌補自己幼年的不足。
「照顧孩子需要很多心力,你做得來嗎?」他直接與她的心聲對答,篤定她不會發現詭異之處。
「當然!」
必於這點,我非常的有自信,我曾帶過無數的老人團,而老人家跟小孩子本來就是一體,我相信自己既然搞得定老人,也就搞得定小孩。
聶權赫微笑。「可是小孩跟老人可是截然不同的哦。」
像他家里那只老頑固就非常的與眾不同,而他有幾個堂弟妹結婚了,生的小孩拗起來也是要人命,叫人吃不消。
「我當然知道。」她輕輕哼了哼。
你以為年紀輕輕的我不懂得照顧孩童的辛苦嗎?
其實只要沒出團,我都會去幼兒之家當義工,對於那些被父母拋棄的孩子,自己走又憐又愛,也跟他們產生濃厚無比的感情。
我曾想過,若自己生不出來,一定要去領養一個,若自己生得出來,也還是想去領養,因為自己深深的體會列,沒有父母呵護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憐了。
他凝視著她澄澈的雙眼,她的心聲令他動容。「你有把握把領養的孩子視如己出嗎?」
發誓一般,她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我一定會視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