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公主--」段國忠緊張的看著劍拔弩張的兄妹倆。
皇上對他段氏父子如此看重,他很高興,但也沒必要把場面搞得這麼僵哪。
他真怕永樂公主若真的被送去和親,她鐵定會恨他一輩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到時他非但沒了兒媳婦兒,還多了個恨他一輩子的刁蠻公主冤魂,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沒比這更摻的事了。
「那麼,妳究竟是答不答應?」子衛一副閑涼的表情,反正現在要被迫成親的人又不是他,他自然很悠哉。
「我……」琤熙咬著下唇,苦惱的躊躇著。
他們以為她很想看著段人允為情而死嗎?
只是,他心里根本就沒有她,她怕他若發現她不是永和,會後悔娶了她,搞不好還會變成第一個休了公主的駙馬,到時她就--
她瞇起了杏眸,握緊了粉拳,暗暗下定絕不對段人允心軟的決心。
到時她就要比他早一步先休了他,做第一個休了駙馬的公主!
第二章
時間倒回兩年前--
這是一個炙熱的夏夜。
未央宮的宮柳透著綠意,天際繁星點點、星光燦爛,圓月如璧玉一般,勾勒出殿角飛揚的畫檐。
御花園里牡丹花開,花香襲人,陣陣舒爽的微風輕拂著琤熙熱辣辣的臉頰,耳里還听得到殿上歌女們悠悠奏著絲竹的聲音。
真要命,她的酒量怎麼會那麼差呢?
枉費她還經常偷溜出宮和客棧里說書的黃半仙半真半假地拚酒哩,那些酒量像
是練假的。
罷剛在宮宴上,她皇兄一壇私釀的美酒,僅僅飲了五杯,她的胸口就熱得要命。
又飲了五杯,她忍不住從宮宴上退席,到外面來透透氣。
不成不成,她得換個人練酒量才行。
每次和黃半仙拚酒,他都兩杯就醉,而她只要喝完第三杯就一定贏,害她還以為自己酒量有多行哩,原來根本就不夠看嘛……
「公主!」
小青一臉慌張的尋到御花園,她站在宮闕的欄桿前,看到主子好端端的坐在花叢之中納涼,也不怕一身名貴的羅裙被泥土給弄髒。
「不要來打擾本宮。」琤熙頭也不回地吩咐。
听尾音的抖腔就知道來者是誰。
偌大的宮中,也只有她的貼身侍女小青會喊人喊得這麼焦急,原因當然出在她這個主子身上。
若不是她經常搞失蹤,令小青在皇宮內院里遍尋不著,小青也不會練就一口一听就焦急萬分的尋人音調,要聞者都跟她一起緊張起來。
「可是……」小青乖乖地杵在原地不敢動。
鮑主的吩咐可不是開玩笑的,若她不當一回事,回去她就慘了,會被公主強迫玩貓追老鼠的游戲。
游戲規則是,貓追著老鼠在寢宮里一直跑一直跑,不停的跑,跑到老鼠筋疲力盡為止,休息一下下之後,老鼠又要起來被貓追著一直跑一直跑。
她的公主當然是那只追死人不償命的貓,而她這個可憐的侍女就是那只被追的老鼠了。
「沒有可是。」琤熙嚴肅的說︰「有些事本宮想不明白,要在這里好好想一想。」
想想要跟誰拚酒比較好,是客棧對面柳樹下那位總是在畫畫的書生呢,還是老要一斤熟牛肉配一壺酒的打鐵店老板?
嗯,還是先找書生好了,這樣比較有勝算,因為她堂堂永樂公主可是輸不起的,每一次都要贏……
「是什麼事啊,公主?」小青好奇的問。
「告訴妳也沒用,再說,有些事妳也不必知道得太清楚,知道得太清楚對妳沒好處。」
到時她溜出宮去練酒量,被獨自留在宮中的小青又有好煩惱的了,每個人都會找小青追問她的去向,還是不要告訴小青比較好。
小青用力點頭。「嗯!我知道了。」
鮑主常溜進御書房看皇上的奏折,有時看得眉開眼笑,有時愁眉苦臉,現下肯定又在為奏折上那些擾人的國事煩惱了,在這方面,她的主子真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公主啊,令她這個女婢十分敬佩。
小青順從地離開了,涼風襲人的御花園剩下琤熙一人。
她站起來,拂拂衣裙,杏眸望著明亮的月,耳畔還听到宮宴里傳來的凌波曲,忽然玩興大起,轉了幾個快回旋,像只輕盈的鳳蝶,翩然輕巧地舞了起來。
她有舞蹈的天份,可是始終不肯好好地習舞。
每當宮里有盛大宴會時,她只消看那些舞伎舞一遍,就可以把她們的舞步全記起來,就算過了數日也可以有模有樣的跳出來,這大概就是天份吧。
月影下,花香繚繞中,她像蜻蜓點水般的跳著。
舞著舞著,覺得好玩,越跳越快,越快越起勁。
然而,樂極生悲的事情就在此時發生了。
她一個不小心被長長的裙角拌倒了,一張俏生生的臉蛋直直栽入泥土之中,秀挺的鼻撞到了環繞著花木的石塊。
「啊--」
好痛!
鼻下濕濕的,她肯定是流鼻血了……
「快起來!」
一人迅疾地躍奔前來,二話不說的將她攔腰抱起,剎時間,有股淡淡的男子麝香親近了她。
她痛得眼冒金星,根本沒空看是誰膽敢把她抱得這樣難看。
她整個人被抱離了地面,懸空著。
那人穿著白靴的長腿疾勁地走著,身段看起來挺修長的,似乎與她挺拔的皇兄差不多高,他抱著她走,直到不遠處的百花亭才把她放在亭里的石椅上。
「姑娘--」他喚。
琤熙的眼楮、鼻子全皺成一團,粉拳揉著鼻粱,連連吸氣,輕啟紅唇,「沒事……」
就算再痛也要維持她堂堂公主的威儀,不可叫下人看輕了。
她會論功行賞,這人救她有功,雖然救得不太美觀,但她會叫她皇兄好好賞賜。
「真的沒事?」段人允望著她小臉皺成一團的吃痛表情,她的眼楮還痛得睜不開哩。「跌傷可大可小,千萬不要逞強。」
遠遠望見她舞得那麼快時,他就有點訝然。
忽然看見她倒栽蔥般的跌進花叢里,他心里一驚,趕忙去救。
走近了,見她跌得那麼狼狽,他又覺得好笑了。
不知是哪來的月兌線丫鬟,趁著宮里在舉行宴會跑來御花園里撒野,不過倒挺可愛又天真爛漫的。
「我說沒事就沒事!」琤熙秀眼圓瞪,神色不耐,抬起好多了的螓首,揚揚細彎的眉,不悅的回嘴,「不要以為救了我就可以對我有意見!」
紅唇里還在不悅地咒罵,可是,當她一接觸到他眉目的剎那,她愣了一下,心跳驀然不正常的快了一拍。
那是一張非常之英挺年輕的俊容。
眉如劍、目如星,雙眸炯亮、輪廓分明,身著一襲月牙白的飄逸長衫,腰間懸著瓖鏤精致的長劍,有著卓然的氣質,瀟灑而俊美。
除了她皇兄之外,皇城里競還有這麼俊俏的男子?
他是何人?
琤熙好奇了起來。
「瞧妳,臉上都是泥上。」
他淡笑,抬起衣袖,不經意的替她抹去污泥,尤其是沾在她秀眉上的那團泥,
簡直就有礙觀瞻。
他的衣袖輕輕滑過琤熙的眉心,一股異樣的情愫由她心底緩緩升起。
她覺得他撫上她臉頰的感覺很特別,她聞到一股熟悉的酒香,那是她適才在宮宴上飲的陳年果酒。
莫非,他也是從宮宴溜出來的?
可是在席上時,她怎麼沒瞧見他呢?
「妳是舞伎嗎?」段人允看著她去掉污泥之後的秀麗臉龐,微微訝異于她輪廓的深美俏麗,目光不由得定格在她明媚烏溜的眸子上,取笑地問︰「為何不在宮宴里跳而在花叢里跳?妳不知道這樣是犯了對皇上大下敬的罪嗎?」
琤熙瞪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