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聞永和公主有個孿生妹妹,是個會偷偷溜到御書房撒野的怪丫頭。
她什麼事都敢做,經常溜出宮牆,甚至在寢宮里養小動物,其刁蠻之惡名,傳遍宮內外……
子衛深知琤熙好勝不服輸的性格,也滿心以為自己與她之間的賭約,至少可以令她三天之內不在段人允面前露出馬腳。
看來他還是高估她了。
這丫頭是沉不住氣的。
深夜,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當今天子被兩個年輕不識大體的家伙擾醒,啼笑皆非的看著他視若手足的段人允強拉著他妹子進來,而後者一臉的不情願,不斷的想掙月兌他的箝制,兩個人好像是這麼一路打打鬧鬧進宮來的。
「皇上--」
「皇兄--」
「什麼都不必說了。」子衛做了個制止的手勢,要是讓他們同時開口,肯定天下大亂。「朕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你們來做什麼。」
「這可不能怪我!」琤熙連忙為自己的輸拗回來。「怪就怪在我與月熙雖然是孿生姊妹,但她頸後有顆小痣啊,我卻沒有,我的小痣是長在……」
她驀地搗住口,住了嘴。
老天!她差點就說溜嘴了,她的粉色小痣長在胸前,一個令少女羞于啟齒的地方。
「長在什麼地方,為何不說?」段人允雙手環胸,冷凝著她。
「你管我!」她啐了一聲,臉蛋卻驀然潮紅了。
「我一點也不想管妳。」段人允冷哼一聲,將視線調回子衛身上。「皇上,為何將假的永和公主嫁給臣,臣有權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永樂公主,不是假的永和公主!」琤熙忿忿不平的插嘴。
「有差別嗎?」段人允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反正妳都不是我要娶的人。」
沒錯,反正她不是他要娶的人,
而這又重重傷了她的自尊心了。
「你以為本宮希罕嫁給你嗎?」琤熙緊緊握著拳頭,用趾高氣昂來掩飾內心的難堪。「若不是皇兄逼我,和你爹死纏爛打的求我,我才不會嫁給你!」
「懶得理妳。」段人允又看向皇上,他沒有再開口,但很明顯,他在等他的回答。
子衛輕嘆了一聲,清晰地說︰「人允,永和公主已經在八個月前香消玉殞了。」
琤熙有點出乎意料之外的怔了怔。
她以為她皇兄會說得再婉轉一些。
起碼也要來個「人允,你要先有心理準備」或者「人允,朕很遺憾,但憾事確實發生了」等等的話,沒想到他會直接道破,當天子的氣魄用在這種時候,可有點不妥當。
她忍不住看向段人允。
只見他把牙根咬得好緊,拳頭握得好緊,眉心像快皺出一條縫來了。
他還好吧?
好像……很不好。
不知怎麼搞的,她也跟他一道蹙起了眉。
「你說,永和公主已經……死了?」在這一刻,他忘了君臣之禮,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無法好好流動。
「她不慎跌落池塘溺斃了。」子衛看著他。「段丞相怕你傷心過度,因此請理兒代替月兒嫁給你,朕希望你別遷怒于她……」
天子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為人臣于的,已經頭也不回的沖出殿外去了。
這個時候,誰也沒心情計較合不合禮儀的問題,兩人均望著段人允像團暴風雨般離去的方向,琤熙眸里有著掩飾不來的擔心。
看他深受打擊的模樣,她應該要喝采的,可是她卻感到于心不忍。
她可以想象他的心情,一心期待回京迎娶心愛的未婚妻子,沒想到她卻老早死了,他就算在沙場上再強,也過不了情關……
「皇兄,你看他會不會有事?」琤熙眸里的擔憂越來越多。
「朕不知道。」子衛輕描淡寫的說︰「或許妳可以跟去看看,給他一點安慰。」
「我才不要。」琤熙矯情的撇撇嘴。「況且我又不是老天爺,怎麼知道他跑到哪里去?」
子衛忍住笑意,佯裝建議道︰「他約莫是去皇陵看永和的墓吧,妳去那里找找。」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去皇陵了。」琤熙徑自道,揚揚眉梢,畫蛇添足的對皇兄解釋,「不過你別誤會,我又沒有要去找他,我是要去看父王,我先走了。」
看到她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明日還有朝政要忙的子衛知道,自己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
而那一對小冤家……但願他們,有情人早日成為眷屬。
夜色深濃,月影下,滿地樹影。
段人允在永和公主李月熙的墓碑前立了一夜,琤熙也在他身後靜靜的陪了他一夜。
沒想到她堂堂永樂公主的洞房花燭夜是在這里過的,不過這種經驗倒也挺特別的,她自我解嘲的想,全天下大概找不到像她這樣的新娘了吧?
而段人允,他的心像被挖空了一般,佇立在陵墓前,心中百轉千回,難以接受未婚妻子已香消玉殞的消息。
他與她當真沒有緣份嗎?
如果無緣,那夜為何讓他在宮宴外的花園里邂逅了她?
皇上指婚的隔日,西突厥忽然來犯,迫使他必須親自領兵出征,這是否也是他們無緣的前兆?
直到破曉時分,他轉身看到一臉倦然的琤熙,才知道她一直在他身後。
他的俊臉與她同樣疲憊,他幽幽然的凝視著她。「妳當真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當她在他的身旁時,那感覺竟與那夜他與永和公主出游時十分相似,如果他沒有看過永和公主的小痣,他絕不會懷疑她們是兩個人。
他的眸光令琤熙陡的一震,她的心跳加速,不自然的答道︰「當然,我們是孿生姊妹,』
因為解開了誤會,他們之間的火藥味已經消失了。
只是,沒有了火藥味,他們之間卻只剩下了生疏。
晨曦中,他凝視著她和永和同樣的一張面孔。「永和公主生前有遺言嗎?」
她居然是溺斃在池塘里的,想到她滅頂的那一刻有多害怕,他就萬般心疼。
琤熙搖了搖頭。
永和死得倉卒,她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只見著了陵墓和她母後傷心欲絕的淚水。
見她搖頭,段人允要靠深吸一口氣才能平復內心激動的情緒。
連說遺言的機會都沒有,可見她走得多匆促……
這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
要怪就怪他自己,若他沒有出征,早日將她迎娶回丞相府,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
「那麼,妳認為我們現在要如何?」他將視線調回琤熙身上,逝者已逝,眼前的麻煩卻還待解決。
這麼問,分明是想與她撇清關系!琤熙輕輕一哼,「天下人都知道本宮嫁入了丞相府。」
段人允蹙了蹙劍眉。「妳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她抬了抬下巴。「本宮對將軍夫人的頭餃並不留戀,但你知道,棄婦會被天下人恥笑。」
他當然也明白女子被休的嚴重性。「我同意維持我們的關系,但我不可能會愛妳。」
雖然她和永和公主長得一模一樣,但她畢竟不是兩年前他所鐘情的那個可愛的俏皮少女。
他的話簡直是在污辱她!
琤熙氣結的揚起彎眉。「笑話,本宮又沒有要你來愛我,我們可以和平相處,井水不犯河水,互不過問對方的事情,也不干涉對方任何事。」
灑月兌的話人人會講,她也不例外,只不過做不做得到……那就另當別論了。
「妳確定要這麼做?」
她畢竟是永和公主的孿生姊妹,他不想對她太殘忍,讓她在丞相府虛度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