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注意。」加油站里穿天藍色工作服的胖白人忙著替另一部車加油,連頭也沒抬就很敷衍的回答。
「你為什麼不注意一點!」關存焰對他吼。
去他的修養!遇到這種事,就算修養再好也會發火。
他所有的家當都留在車上了,此刻的他非但行李全丟,還連塊可以打電話求救的銅板都沒有,怎麼不叫他心急如焚?
胖白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先生,我的工作是加油,不是看車。」
必存焰咬牙切齒的瞪著胖白人。「你可以加油,順便看車!」
「神經病。」胖白人揮揮手,一副懶得理他的姿態,然後晃進收銀台里去打發票。
「你說什麼?」關存焰陡然揚高的聲音表現出他絕對的憤怒。
豈有此理?這個洋鬼子居然說他是神經病?他關存焰此生還沒受過這樣的污辱!
「上車吧,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一個同情的聲音傳入關存焰的耳中,他皺了皺眉頭,找到聲音發源處。
一個女人。
女人繼續說;「你怎麼那麼笨?上廁所車鑰匙也不拔起來,還連皮夾都放在車里,你真是太高估人類的道德心了,那種金錢與物質的誘惑會使每個人都想犯罪,你該牢記這一點。」
必存焰瞪著車里的女人。
坐在駕駛座里的她正在等胖白人找錢,顯然閑著沒事做的她已經把他們剛剛的對話都听進耳里了。
「上車啊。」女人又催了聲。「要是你想繼續留在這里咆哮怒吼,我是不反對啦,可是我要提醒你,洋鬼子通常對不同膚色的人是沒有什麼同情心的,我是看在大家都是中國人的份上才好心要送你……咦,你——你該不會是日本人吧?」
如果是這樣,那她就是對牛彈了半天琴。
「我是中國人。」
必存焰終于開口了。
「哦,那就好。」女人松了口氣。「老實說,雖然現在台灣的哈日風正盛,可是我對日語卻是一點都不通,英文還可以聊幾句,要是你是日本人,那我們真的就要比手劃腳、雞同鴨講了。」
必存焰皺了皺眉頭。「你從台灣來的?」
世界怎麼那麼小?他剛從台灣飛回來,在這里又遇上個台灣人。
「你也是吧。」女人不以為意的說︰‘「你知道,台灣人最喜歡旅游了,走到全世界,到處都可以踫到同胞,不蓋你,有一次我在馬來西亞的蘭卡威,就一口氣踫到兩百多名台灣客,夠嚇人吧。」
必存焰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
這是個和他兩極化的女人,她很健談,雖然談吐有點拉雜和沒有組織性,不過聲音還算好听,可以說的上是……好吧,有點悅耳。
他對女人的要求是很嚴格的,等閑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這個女人長得還算可以,眉毛濃而挺,一張漂亮的面孔,可是在柔和中卻揉和了執拗,這女人在性格上的剛強毫不保留的表現在長相里,唯一可喜可賀的是,她的皮膚白皙而細膩,總算還有點動人之處……
咦——
他驀然停止了評價,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
「還有一次我到羅馬去,你曉得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許願池旁,居然滿滿都是台灣游客,大家丟銅板、拍照之後又被導游趕鴨子似的奔向另一個景點……保證十天游五國!旅行社的招牌台詞,不過台灣人卻很熱愛這樣的行程。」
女人徑自說的津津有味,沒有注意到關存焰的異狀。
「怎麼了?還不上車?」
她將發票和找零收進皮夾里,再次催促關存焰。
必存焰盯著她。「你——似乎有點眼熟。」
不是似乎,他幾乎可以肯定就是她,因為……她左邊頸項的那顆微紅小恁,他曾親吻她那個地方,醉態迷蒙的說她很性感。
「我眼熟?」女人微感失笑。「我保證會送你離開這個熱死人的鬼地方,所以你不必找藉口跟我搭訕了,我想我應該沒那麼大眾臉吧。」
想當初她剛進公司最風光時,同時有六個出類拔萃的男人在追求她,因為她芳名叫方蘇蘇,所以那票打算追求她、想要追求她、正在追求她、追求她失敗的男人,索性親熱的喚她「小蓉蓉」。
誰都知道蘇蓉蓉是楚留香身邊最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又多情的美麗女子,由此可知她方蘇蘇有多麼受異性的歡迎,她的美麗是公認的,只要是男人,都想搶著當她身邊的楚香帥哪。
所以嘍,現在這個落魄男人都已經窮途末路了,還想破腦子要跟她塔訕也是情有可原,她太美了,美的令他無法自拔,這個理由完全成立,也完全被她自己的女人虛榮心給接受。
但話說回來,她是好心腸,也想表現點同胞愛啦,但她可不想載到一名披著考究羊皮的登徒子,要是他對她來個先奸後殺,客死異鄉就劃不來了。
「你真的——一點都認不出我嗎?」
必存焰還是瞪著她,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乏味到會讓一個跟他發生過關系的女人忘了他,而且才事隔五天而已。
「你?」方蘇蘇看著瞪著她的男人。
這個男人還真執著,她都已經承諾會載他一程了,他還想怎麼樣?
如果他妄想和她發生一段異國韻事,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她的追求者眾多,可是她早已心有所屬,不會隨便交出她的心的……
咦……這個男人……
方蘇蘇突然半眯起了眼瞳,然後放大,再放大。
「噢!你——你——天哪!是你……居然是你……你這個奪走我處女之身的男人……殺了我!」
她失神地喃喃自語,腦袋搖搖欲墜,表情則是一片天崩地裂、山河色變。
「你終于認出我了。」關存焰掀動嘴角,這個女人令他永生難忘。「你就是那一夜的……」
她迅速搖起車窗大喊,「不是我!」
循規蹈矩了二十四年,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和陌生男人發生一夜,更糟的是,那是她的初夜!
而現在,她最害怕的一刻終于來臨了,她居然與那個跟她發生一夜的臭男人相逢了,這算是她放縱的報應嗎?
那是她一生中最荒唐的夜晚,荒唐的令她沒齒難忘,她犯下了永難彌補的過錯,事後更是懊惱的要死掉。
其實如果夠勇氣的話,她應該直接去整容才對,如此一來,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在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青天霹靂的被認出來了。
「現在否認似乎遲了一點。」
必存焰在她拼命搖車窗想落跑之際,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坐了進去。
「你想怎麼樣?」方蘇蘇驚跳起來,她緊靠著車門,十分防備的瞪著他。「我曾告你不要亂來,如果你敢拿那件事威脅我,我就把你丟在這個鬼地方,讓你在這里活活餓死!」
必存焰笑了,他還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笑的那麼輕松和不設防。
「現在到底是誰在威脅誰?」他有趣的盯著她看,他看得出來她的神經繃得很緊。
這是當然的,因為她給他的是她的第一次,那一夜,他比她還震驚。
除了N多年前他那位初戀的純純小情人奉獻給他的是初夜之外,他就沒遇過處女。
包何況是個和他在酒吧邂逅的女孩,他作夢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純潔,這把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給嚇壞了。
他想追根究底,可是一覺醒來,兩人打過照面之後,她卻慌慌張張穿起衣服就落荒而逃,除了床單上那點血跡,他實在留不住什麼證據。
其實說起來,那次是個很糟的經驗。
那夜的她,在酒吧里行為開放、言談豪放,到了賓館房間還一徑的挑逗他、熱烈的親吻他,使他不疑有他,以為她是一夜的慣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