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不回去,就算她根本不必回丞相府,也要回柳家武館,要不然貧民巷失火的事傳開來,拓飛又不見她回去,他準會去報官。
所以縱然依依不舍,該來的還是來了。
明月高掛時分,紗紗在南宮忍的伴隨下走出她歇息的宅院,院外等候主人的正是當日在開陵橋上他們初相遇時,他駕馭的那匹雪白駿馬。
「別怕,我不會讓你摔倒。」
他穩穩地將她托上馬背,自己也一躍上了馬身,他拉住韁繩,將她圈在身子之中。
紗紗回頭望了望宅院的匾額,上有「清風別館」四個飄逸勁俊的字。
「這里是——」她留戀地問。
「我的私人別業。」他微笑接口,「如果不想待在王府,我就會在這里,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常來。」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他的話。
她真的可以常來嗎?以一名婢女的身份?
紗紗如夢似幻的與南宮忍共騎,盼望這條路永這不要到盡頭,不過這種願望通常是不切實際的,盡頭當然會到,丞相府就在眼前。
「我抱你下去。」
南宮忍先將她抱下馬,自己再俐落地躍上馬背。
「小心傷口不要沾水,柳姑娘。」
他叮囑之余,復又掛心她身為婢女,不干粗活兒似乎是不可能的事,要維持傷口干爽並不容易。
「我知道,謝謝。」紗紗痴迷的目送白馬王子遠走,然後換個方向,自己甜蜜的走回家。
???
夢幻是這幾天最常出現在紗紗臉上的表情,自從她外出貧民巷又把左臂纏滿白布回來之後,就經常笑得甜蜜蜜、傻兮兮,大家都弄不懂她何以受傷還傷得那麼愉快。
「說起你陸伯伯,真是重情重義的好兄弟,當年他跟你爹我同是鎮遠鏢局的鏢師,改任捕快之後也是威名震四方,後來進入宮中當帶刀護衛,更是不忘當年的兄弟情誼,現在宮中有這麼輕松的差事也不忘提攜咱們柳家武館,真是難得!
「皇太子秋狩要柳家武館全權包辦安全事宜,這是份大優差,誰都知道根本不會有人膽敢動皇太子半根寒毛。
「不過你爹我還是決定大展身手,由我領隊親自保護皇太子的安全,讓大家知曉我柳君子寶刀未老,各路盜匪罩子最好放亮點,否則我定然會對他們不客氣,誓死保護皇太子安危,這個……紗紗,你究竟有沒有在听爹說話啊?」
滔滔不絕的說完之後,柳君子困惑的望向女兒,問得很懷疑,因為她始終維持同一個雙手撐下巴的姿勢,已經半個時辰沒換過動作了。
「沒有啊。」紗紗緩緩搖了搖頭,她腦袋里除了清風別館那一個下午的溫馨甜蜜之外就裝不下別的。
「沒听到沒關系,爹再從頭說一次給你听。」柳君子興致高揚地續道︰「你就不知道啊,紗紗,你陸伯伯是多麼重情重義的好兄弟,當年我與他一起在鎮遠鏢局護鏢,他改任捕快之後也威名震四方……」
柳君子異常興奮的一再重復。
紗紗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睜開快睡著的眼皮,潦草地說︰「爹,我約了衣兒和妝丞,先走了,您慢慢聊吧。」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當她爹在示範掌風時,那些兔崽子會個個昏昏欲睡了,因為實在太單調、太乏善可陳了。
紗紗閑晃出門後,柳君子看了看客廳四周,根本一個人都沒有嘛。
聊?他跟誰聊啊?她是把他這個爹當瘋子看嗎?
???
穹廬畫坊
「他的畫風真的很特別!」白妝丞一臉崇拜地欣賞一幅天蒼地茫的水墨畫,連連發出驚嘆。
彼衣兒不以為然地挑挑眉。「除了憤世嫉俗之外,我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對!就是憤世嫉俗。」白妝丞雙眸發亮,以一種「知音」的眼光看著顧衣兒。這就是風子樂的獨特之處。」
彼衣兒調侃地笑了。「更是人如其名,瘋子樂,想畫什麼就畫什麼,完全不受世俗的控制。」
「別這麼說啊,衣兒,風子樂他很有才氣。」白妝丞連忙為偶像說話。
彼衣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只有你會欣賞他。」
她從來就不欣賞那些酸里酸氣的文質書生,尤其是以字畫為業的儒生,格調總比一般人高,自然也比較挑剔,她還是喜歡武林中人的豪邁和瀟灑。
「不一定啊。」白妝丞連忙征求盟友,「紗紗你呢,你覺得風子樂的畫風如何?是不是很特別、很令人激賞?」
「什麼?」紗紗回過神來,她還是在發呆,只不過地點從柳家武館換成了穹廬畫坊而已。
「我覺得風子樂不特別,柳揚紗才特別。」顧衣兒揶揄道︰「不分時間、地點,持續待在自己的思維里,這種境界才高明。」
「對呵,紗紗,你是怎麼了?」白妝丞也奇怪地問,從三個人會合至今,紗紗始終雙眼迷蒙,半句話都沒吭過。
「我?」
紗紗臉龐忽然燥熱起來,妝丞問她怎麼了?
她只能說,她戀愛了。
她愛上了南宮忍。
「是不是你和南宮忍有什麼進展了?」顧衣兒洞察先機的本領向來是一等一的。
「你和南宮忍?!」白妝丞不由的低呼一聲,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都不知道?
「別——別叫!」紗紗捂住白妝丞的櫻桃小嘴,連忙看了左右一眼,幸好畫坊里沒什麼人,否則傳出去事情就大條了。
「是‘那個’南宮忍嗎?」白妝丞還是忍不住地問,因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兩個人聯想在一起。
「對!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個南宮忍。」顧衣兒代紗紗回答。
「你們該不會已經……已經私訂終身了吧?」白妝丞問得不肯定也不確定。
蘭花會發生這樣的大事,她覺得自己快停止呼吸了,她還以為紗紗對柳家武館這麼任勞任怨,將來一定會嫁給殷拓飛哩。
「當然沒有!」紗紗連忙撇清。
彼衣兒嘴角微微上揚。「但是你已經開始對他魂牽夢縈了。」
紗紗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沒有,我沒有對他魂牽夢縈。」
白妝丞松了口氣,放下心來,她一古腦地說︰「那就好,你還沒陷得太深,因為你們兩個是根本不可能的,南宮忍所娶的妻子將來必定貴為王妃,你也知道當王妃是多麼講究的一件事,那很深奧!」
「可是我——」紗紗咬著牙,泄氣地說︰「我為他茶飯不思。」
「什麼!」白妝丞睜大眼楮。「這更嚴重!」
原來紗紗對南宮忍的愛慕已經超越了魂牽夢縈的境界了呀,她真的完全無法想像。
「我知道。」紗紗沮喪的看了訝然的白妝丞一眼。
如果是妝丞愛上南宮忍,那還有得拚,因為妝丞畢竟是開陵城首富之女,怎麼說也比她有勝算。
可是她呢?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像個王妃。
「老天自有安排,凡事都有例外,現在下定論還太早。」顧衣兒拍拍紗紗無力的肩,笑道︰「別談這些了,到一葉知秋樓喝茶去如何?再不品茶,今年的最後一泡春茶就快絕跡了。」
第五章
夏風徐徐的開陵河上游船眾多,多半是風流的官家子弟或大張艷幟的歌妓所擁有。
「喝啊,雪色,你再喝下這杯就更美了。」
身著俊挺男裝的皇甫初雅親昵地倚著一位艷色無雙的大美人,她翩若驚鴻,體態輕盈,婉若游龍,姿態婀娜,一張艷似牡丹的俏臉勾魂懾魄,叫人望而心醉。
「我醉了。」杜雪色假意往皇甫初雅懷中靠去,不意卻被她推了開來。
「別這樣靠,你比我重耶。」皇甫初雅皺了皺眉,對杜雪色那副柔若無骨的身子敬謝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