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三揚起笑意。「剛剛離開。」
「看來姑婆比上個月寂寞,總共留你三小時又二十分鐘,辛苦你了,主席。」冷瀅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非常公式化。
「有什麼事嗎?」她通常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打電話來絕非只為問候他今天當義工的辛勞。
「陸小姐在這里恭候大駕已久,她堅持晚上由你陪她再去一回上海宮,她很懷念那里的「菜」。」冷瀅意有所指。
詠三了然一笑。「那麼,我待會恐怕要直接飛到香港視察業務,我不在的這幾天,就由公關處經理代我好好招待她。」
「知道了。」冷瀅輕描淡寫的說︰「我會轉達她的,但不保證她會不會也想馬上飛到香港去視察他們T集團在那里的業務。」
「我改變主意了。」听她這麼一說,詠三立即反悔。「我突然身染惡疾,要到煙水島治病,短期內不宜見人。」
對于一個他無意發展進一步男女關系的女人來說,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安全,尤其陸子妍怎麼看都像是被她螫到就必死的毒蜂。
冷瀅挑了挑眉,「這雖然是個好理由,但有損東方總裁你的清譽。」
「無妨,我的清譽不值錢。」就算冷瀅要說他有花柳病也行,只要能讓陸子妍完全對他失去興趣即可。
「我想,她馬上就會對你死心了,不過在她還沒離開之前,我建議你最好別回公司。」
詠三微笑同意。「我會接受你的建議,好秘書。」目前的他除了汪沁蔓之外,還不需要第二個女人。
想到汪沁蔓,昨天在飯店分手前,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倏然浮上他的腦海,或許下午不回公司可以去看看她,給她一個驚喜。
他一直知道她每天有多麼期盼他的出現,和他在一起之後,她已經不是百花酒店最紅的小姐了,因為她守身如玉,連手都不肯讓客人踫,這樣清高的酒店小姐是很吃虧的,對她捧場的客人愈來愈少。
他不是不懂汪沁蔓最終的渴望,她想永遠留在他的身邊,變成他的妻子。
老實說,這不可能。
他們都說他對女人最尊重、溫柔,其實他並沒有那麼完美,如果他真的尊重女性,那麼跟了他七年的汪沁蔓早就成了東方家的三少女乃女乃,何必蹉跎至今?
他還是有男人追求完美的劣根性,如果他的妻子是汪沁蔓,他們爾後的婚姻生活將無可避免有著極大的隱憂,誰也不能否認汪沁蔓出身風塵的事實,因此東方詠三的妻子不會是個出身酒店的女子。
※※※
風馨小心翼翼揣著那個皮夾,這是她第一次偷東西,在今天之前,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淪落到異國當小偷。
這滋味並不好受啊,她內心的煎熬與痛苦可能比那位失去皮夾的人還大,當皮夾到手之後,她並沒有得手的快感,反而痛恨自己、厭惡自己的墮落,然而她是有苦衷的,若不是……
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她是個賊,這是個事實,風家的門風已經完全被她敗壞了,這次之後她將再也抬不起頭來,她有愧家訓,不能清清白白的做人,九泉之下的父親若有知,將會多麼心痛。
「小姐,請留步。」
烈陽當頭,愁腸百轉之際,她的皓腕突然遭人擒住,她驚惶失措的看著鉗制她的頎長男子。
老天!是他,是那個被她偷了皮夾的男人!
他怎麼還沒走呢?西裝筆挺的他,看起來就不像住在這里的人,她以為他早就離開了,因此才毫無設防,沒想到他還沒走。
唉,早知道就不要大意的出來買藥了,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如果他報警,爺爺知道這些錢的來歷,那……
她痛苦的閉了閉眼,不敢往下想。
「有什麼事?」她佯裝鎮定,內心恍若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詠三盯著她,緩緩的道︰「這位小姐,不告而取謂之賊,請將我的皮夾歸還。」
他不會認錯。她面紗外三分之一的肌膚十分白皙,不是印度婦女卻著印度沙龍已經很引人注目了,還有那雙澄澈但驚慌的眼,分明就是下午在巷弄中與他相撞的女子。
「你……你在胡說什麼……」她畢竟不是個慣竊,對方幾句話就將她堵得啞口無言。
他牽動嘴角。「我是否胡說,你心知肚明。」
可惜了縴縴佳人卻自甘為賊,他一向對女人不太嚴厲,但社會敗類另當別論,今日放走她,勢必有下一個受害者。
風馨吸了口氣,語氣強硬的說︰「我一點都不明白,請你放開我。」
她也只能否認到底了,起碼還有一絲逃月兌的機會,爺爺還在家里等她買藥回去。
「是否要我搜身你才願意承認?」詠三也強硬起來,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她的態度讓他頓起反感。
「搜身……」風馨訝然一怔,沒想到相貌斯文的他會口出此言,難道現在的她真的已經那麼下賤了,隨便一個陌生的男人都可以搜她的身……
突然間,淚水涌上她眼眶,她不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表現脆弱,但那種屈辱的感覺卻讓她酸楚無比。
詠三蹙起眉心,她明眸中緩緩泛出的淚水撼動了他,只因為他一句話,她竟在瞬間流下眼淚。他的話是重了些,但他不解,一個小偷會這麼容易受傷嗎?
「不必搜了,我承認偷了你的皮夾。」風馨吸了吸鼻子,揚起頭,堅定的看著他,語出驚人道︰「這樣吧,你把皮夾里的現金給我,我……我就陪你一夜。」
雖然她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心里卻翻騰得難受,那股厭惡自己的感覺沉甸甸壓著她的心。
出賣靈肉,她終究也走到這一步了,她是個毫無謀生能力的女子,還要照顧生病的爺爺,除了出此下策,她真的無語問蒼天!
詠三松開她的手,難解的凝視她,皮夾里的現鈔並不多,她竟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錢要陪他一夜?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隨便找家酒店當陪酒小姐即可,那些酒店小姐的收入絕對可以讓她不必再做賊。
「你放心,我長得並不丑,不會令你倒胃口。」
她以為他在評估她的容貌,遂很干脆的扯掉面紗。她已經豁出去了,只要他不報警,並把那些救命錢給她,她什麼都願意做。
面紗揭開之後,詠三一怔。
她太謙虛了,她何止只是不丑而已,她相當美,清麗月兌俗的瓜子臉,眉如彎月、眸如丹漆,挺秀的鼻梁線條優美,純淨如琉璃的粉女敕頸項,怎麼看都不是賣身的煙花女子。
「如何,還滿意嗎?」風馨逼自己擺出一副廉價的姿態,她冰冷的唇送出折損自身的話語。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嗎?」詠三溫和的問,「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
出于直覺,他相信她有苦衷,她的欲言又止和眉宇間的淒涼太明顯。
風馨自嘲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爺爺病重,我需要這筆錢。在你之前,我從未偷過任何人的錢,我可以對你起誓。」
「原來如此。」詠三點點頭,還是出于直覺,他選擇相信她。「若你真有燃眉之急,皮夾里的錢你可以先拿去用,日後再歸還我無妨。」
「真的?」風馨懷疑的看著他。自從家破人亡之後,她難以相信世界上還有好人,現在的風家是過街老鼠,見者莫不喊打或補上一腳,誰還會拔刀相助?而這個與她萍水相逢的男人……
詠三微微一笑,「當然是真的。」
一陣暖流掠過風馨的心頭,她感激地說︰「謝謝你!」
說著,她又忍不住哽咽,今天的她好沒用,居然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兩度落淚,她這樣真像個可憐的小媳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