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何孟人真情流露的模樣,勁雨幽幽地嘆了口氣,「何叔,我好想我爸,好想再跟他說說話……」
何孟人拍拍她肩膀,輕聲斥責,「傻丫頭,我不等于就像你爸爸一樣嗎?有什麼心事可以跟何叔說,不要悶在心里,嗯?」
程勁雨點頭,她再看一眼她父親碑文上的照片,骨肉永隔的痛仍牽動著她每一個細胞。
天空中細雨微飄,這是個充滿陰霾的日子。
「勁雨,陪何叔去喝杯咖啡。」從墓園出來後,何孟人忽然提議。
她打起精神來,微微一笑,「難得何叔有興致,我當然奉陪。」
車直開上山頂,停在一處幽靜雅致的咖啡廳前。雨天,客人不多,他們撿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侍者送來熱騰騰的咖啡和可口的蛋塔。
「何叔常來這里?」她不知道香港有這麼清幽的地方。
何孟人優雅地啜了口咖啡,交疊起雙腿,「偶爾來,和老朋友敘舊,多半會約在這里。」
「不會和何嬸來嗎?」她打趣地問。
驀地,她腦中又電光石火般的閃過鐘潛說過的話——至于你那個繼母,她現在是何孟人的情婦……她輕蹙起眉心,何叔和溫芙?
何孟人笑了笑,人到中年的他依然英俊無比,「你何嬸不喜歡這種安靜的地方,她還是喜歡麻將桌多一點的地方。」他不介意在勁雨面前扮演好好先生的角色,那只會更加博得她的好感。
「真羨慕何嬸,有您這麼疼她。」她由衷地說。如果鐘潛能有何叔一般紳士儒雅就好了,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總是怒火沖天,隨時都像只刺猾。
「別羨慕別人,將來你的丈夫也會一樣疼你。」何孟人點起雪茄,笑問,「我家的阿昕怎麼樣?有沒有這個資格?不是何叔稱贊自己的兒子,如果你肯嫁給阿昕,他對你一定死心塌地。」勁雨嫁給阿昕同時也對他有利,到時就算他露出狐狸尾巴也無所謂了,難道她要殺自己公公不成?
「昕哥?」她愣了愣,隨即淡淡笑了,「我和昕哥是沒可能的,我已經跟他表明過了,相信他听得很清楚。」
何孟人揚揚眉,「哦?」原來他的寶貝兒子踫了釘子,失戀了,難怪最近總是無精打彩的樣子。真是個傻兒子,天涯何處無芳草?世界上比勁雨美、比她有個性的女孩多得是,何必獨獨單戀她?
「何叔,昕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樣,我和他永遠無法產生愛情,希望您能諒解。」她不希望因此而壞了她與何家的感情。
何孟人假意生氣地瞪著她,「你當何叔是老古板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著解釋道。
「別緊張,何叔跟你開玩笑而已。」何孟人笑了,他不疾不徐地問道,「那麼那個鐘先生呢?他是那個幸運兒嗎?」快步入正題了,只差一步魚兒就要上勾了。他在心里暗忖。
「他?」勁雨想了想之後搖頭,「我們也不可能。」鐘潛恐怕不會再來找她了,那天她不跟他走,傷他自尊傷得夠重了,她相信他是那種什麼都不希罕的性格。
「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關心你。」姓鐘的小子八成是愛上勁雨了,如此一來,他的計劃更可以順利進行,一點阻礙也沒有,真是老天在幫他啊。
「我們只是朋友。」她不能再回想那一夜的纏綿,否則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主動先去找他。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試探性地問。
「是有一點。」她無奈地道。
于是她把鐘潛對何孟人的懷疑全說了,包括鐘潛認為她失憶的主凶是何孟人,以及何孟人要密謀「程幫」的詭計。
听完,何孟人不怒反笑,他連連搖頭微笑,慈愛地說︰「勁雨,看來這位鐘先生相當擔心你,所以幻想力也特別豐富。」該死!鐘潛怎麼會知道這些事?這不是他與俄羅斯政府的秘密嗎?為什麼俄羅斯政府會不守信用將之泄漏出去?
她也露出淡然一笑,「何叔,您別怪他,他沒惡意。」
何孟人了解地點點頭,很有風度地說︰「我知道他的出發點是為了愛你,我又怎麼會介意呢?何叔替你高興都來不及。」
「我知道您會這麼說,您總是對我這麼好,如果鐘潛能明白就好了。」可惜鐘潛像頭騾子,他是不妥協的。
何孟人沉吟了一會道︰「這樣好了,你就任幫主大典那天,邀鐘先生來參加觀禮,典禮完畢後,我們大家一起吃個飯,有什麼誤會可以當面解開。」
程勁雨輕蹩眉宇思索著。若邀請鐘潛來,他未必肯答應,雖然她也認為沒那個必要,但如果能藉此解開鐘潛對何叔的誤會,她倒是頗為樂意,她要向他證明何叔並非他口中的那種卑鄙小人。
「好,我邀請他。」
「那太好了。」何孟人暖了口咖啡,寬慰地笑。這下可以先搞到「日焰」了,如此一來,俄羅斯政府還不對他另眼相看嗎?想不到事情會這麼順利,他何孟人揚名立萬的機會就快到來了。
程勁雨命令護送她來的黑色大房車先行離開,她一身便裝在人潮洶涌的尖沙咀走著,很快地按照手中的地址找到一處名為「楚克的軍火彈藥聯盟」的地方。
走進玻璃門,人眼所及是氣派的接待處,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對她友善地微笑。
「請問您找哪一位?」他客氣地詢問。
程勁雨頓了頓,「鐘潛。」
她一時之間無法模清這里的底細,這地方的名稱嚇人,但里頭卻潔淨明亮,一間一間的辦公室排列整齊,就像個井然有序的公司,令人無法獵透個中秘密。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是程小姐嗎?」
程勁雨警戒心頓起,「你怎麼知道?」
「楚先生交代過程小姐會來。」年輕男子為她指路,「前面左轉,上電梯到六樓後第二間會議室,鐘先生在里頭。」
「謝謝。」程勁雨道謝後進人電梯。
楚克早料到她會到半島酒店找鐘潛,所以預先在那里的櫃台處留了地址給她,他還真是神機妙算。
六樓,她輕叩第二間會議室的門。
「進來!」鐘潛暴躁的聲音傳出。
她推門而入,眼前一片凌亂,百葉窗拉到一半,超大馬蹄型會議桌上一疊疊的都是資料,五、六台電腦同時開啟,鐘潛的領帶擱在一旁,他坐在電腦熒幕前,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處,領口也敞開著,一副忙碌不堪的模樣。
「不要問我進展,那家伙的犯罪證據太多了!」他頭也不回敲打地鍵盤,順手拿起旁邊的礦泉水來灌。
「我不是來問你進展的,我是來邀請你參加我的幫主就任典禮。」她走過去,輕輕地把請帖放在他桌面。
他迅速的轉過身,離開旋轉椅站起來,雙目灼灼地盯著她看,「你怎麼知道這里?」
「楚克告訴我的。」她輕皺眉宇,才幾天不見,他怎麼好憔悴?吃不慣香港的東西嗎?
地哼了哼,「他還真是好心。」
楚克大概是怕他這輩子都討不到老婆,所以費盡全力想拉攏他與程勁雨。
她看著他,不理他的暗諷,「你瘦了。」
「謝謝!」他又是一哼,「想不到程大幫主管理貴幫幫務之余,還有空留意我這個提供你機位的小人物胖瘦與否,真是受寵若驚!」
「你在做什麼?」她轉開話題,否則鐘潛發起火來是無法無天的。
他的眼光掃向桌面和電腦,冷笑一聲,「找你那位親愛的何叔的犯罪證據。」
他知道自己的語氣夠酸,但那又如何?他確實看那個姓何的老男人很不順眼,還有他那個膽小如鼠的懦弱兒子,他們父子還真是同聲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