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聖恩聞言,胸口一震。
「你訂婚那天,我本來也以為她一定認錯人了,可後來我向大家旁敲側擊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覺得你那段時間有點不對勁的地方,而且你忽然曬得很黑,雖然你說自己是去做室內曬膚,故意曬成古銅色的膚色,但其實你是在那個海邊小鎮曬的,對吧?」
葉聖恩默然無語。
沒想到唯一看出破綻的,不是與他最親的父母,也不是最看重他的二叔,竟會是不久前才加入葉家的這個男人。
敝不得二叔會想盡辦法將女兒嫁給他,就是看中他這樣的聰明才智,肯定能在政壇前途無量吧!
只是如果他真的聰明,就算看穿了真相,照理也該對此事保持緘默,為什麼要多嘴說破呢?
喬旋仿佛看透他的疑慮,主動解釋。「或許是我看錯了,但我想,你真正愛的女人……應該是那個朱挽香吧!你那天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
是嗎?原來他的眼神早就背叛他的理智了。
葉聖恩微微悵惘,望向堂妹夫,約莫猜出他的來意。「所以你是來勸我不要跟婉兒結婚的?」
「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理由放棄真愛,但我不希望你後悔。」喬旋真誠地勸告。「我們雖然算不上好朋友,但我一向很欣賞你,聖恩。」
這是對他的一番好意,他明白。
葉聖恩淡然一笑。「謝謝你的關心,這件事我自己會想清楚。」
「那我就不多說了,不管你決定怎麼做,今天的談話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語落,喬旋在茶幾上擱下咖啡杯,轉身離開。
葉聖恩目送他背影,忽地心念一動。「喬旋,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因為你有切身之痛?」
他沒回答,也不留步,只是朝後擺一擺手,看似走得灑月兌。
葉聖恩卻感覺那挺直的身姿透出一股濃濃的蕭索,他忽然想起朱挽香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如果你談過戀愛,你就會明白了,愛一個人總是要傷心的。
是這樣嗎?愛情總是教人心傷?
葉聖恩恍惚地沉思,無意識地翻看秘書留給他的紙條,忽地,其中一張攫住他的注意力。
他瞪著紙條,悚然大驚。
那是朱挽香的留言,她說午餐約會,她會晚一點到,但他——根本沒約她吃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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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總是要傷心。
所以,她是不是又要傷心了?
朱挽香恍惚地盯著窗外,看窗外人來人往,陽光篩落樹葉的縫隙,在水泥地面舞著碎影。
葉聖恩打了電話回家,約她在這里共進午餐,她便坐上計程車來了,她以為自己會遲到,沒想到他比她更晚。
似乎總是她在等他,在小鎮等他來接,在餐廳等他赴約。
有人說,愛得比較深的人常是痴痴守候的一方,那麼,她一定是愛得比他深了。
真傻啊……
朱挽香苦笑,她不是曾經對他說過嗎?她不會再談戀愛,因為愛是教人傷心的東西。
結果言猶在耳,她卻已傻傻地陷進去了,愛得比他多,愛得比他深,甚至不確定對方到底愛不愛自己。
這就叫自作孽!朱挽香毫不容情地嘲弄自己。
每回失去所愛,她都好像失去一部分的自己,把某部分的她,留在那個時候,心的硬殼逐漸長厚,里頭的心卻愈來愈脆弱,愈來愈怕痛。
然後她會告訴自己,絕不要再愛了,她受夠了一次次地失去親人與戀人,不會傻到再痛一次。
但怎麼會又愛上他呢?
怎麼會明知他不能對她坦白,還固執地選擇再相信他一次呢?
他說他不會跟謝婉兒結婚,但他即將成婚的消息卻上報了,婚期都訂好了,整個葉家也歡天喜地地籌辦喜事。
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你相信我,我不會跟婉兒結婚。
他希望她相信他,而她,也點頭了。
怎麼會點頭呢?
朱挽香細細咬著唇,責備自己,嘲弄自己,卻又無可奈何。
或許該怪他吧!
都怪他,那麼晚了還要待在書房里工作,怪他那麼疲倦又孤單地趴在書桌上,作著令他汗流浹背的惡夢,怪他忽然蹲下來說要听寶寶的胎動,怪他,竟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
「在想什麼呢?」他終于來赴約了,帶著如戶外陽光一般和煦的笑容,在她對面坐下。「抱歉,我遲到了。」
她怔望他,他笑得愈溫暖,她就愈感到愛恨交加。
「有什麼話不能在你家說,非要約我出來?」她刻意維持表情和語氣的冰冷。
他似乎不以為意,淡淡一笑。「你不覺得我們在外頭聊天,比較自在嗎?」服務生送上菜單,他略略瀏覽。「你想吃什麼?這里的女乃油燻鮭魚很不錯。」
「我不想吃海鮮。」
「為什麼?你不是在海邊長大的嗎?」
「自從懷孕後,我口味改變很多。」
「對了,我差點忘了,女人懷孕是會跟以前不一樣。」他自責地搖頭,將菜單遞給她。「你自己點吧。」
「我想吃炭烤豬肋排,前菜要凱薩沙拉,還有羅宋湯。」她一口氣點了許多。
「果然孕婦胃口特別好。」他好笑地挑眉,點了一份女乃油燻鮭魚,將菜單還給服務生。
進餐期間,他與她天南地北地閑聊,談政治、談運動、談新上映的電影,就是不談兩人切身相關的話題。
直到服務生送上他的義式濃縮咖啡與她的鮮果汁,他才停止高談闊論,深深地凝望她.
「你恨我嗎?」他忽地啞聲問。
她愣了愣,沒料到他會這樣問。
「我不肯認你,你是不是恨我?」他看她的目光,銳氣四射。
她微微眯眼。「你不是說,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弟弟的,他當時是假冒你的身分。」
「你真的相信?」他苦笑。
「你不是希望我相信嗎?」
「挽香……」他輕輕嘆息,握住她柔荑,欲言又止。
她抽回手,冷冷地擲話。「你不是葉聖恩。」
「什麼?!」他震撼。
她揚起眸,定定地迎視他。「你是葉朝陽,對吧?」
「你在開玩笑嗎?」他苦澀地問,眼眸忽明匆滅,陰郁著復雜情緒。「你真那麼恨我?」
「你是葉朝陽。」她很肯定。
他神色一變。
「為什麼要假冒聖恩的名義約我出來?」她質問。
「你——怎麼知道?」他狠狠瞪她,面具卸下後,臉部肌肉一陣怪異的扭曲。「是我哥說的嗎?他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她果然猜對了。
朱挽香凝眉,告訴自己現在是關鍵時刻,必須步步為營。「他不能跟我說嗎?」
「當然不行,他答應過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葉朝陽憤慨地低吼,握拳一敲桌面,眼眸燒灼著恨意。
他恨自己的哥哥。
朱挽香深呼吸,敏銳地察覺絕不能在此時加重葉朝陽對自己兄長的疑慮。「他什麼都沒跟我說,是我自己猜出來的。」
「你自己猜的?」他驚駭。「你是說,你認得出我不是聖恩?」
她點頭。「你的眼神不一樣,他看我的眼神,不是像你這樣。」他看她的眼神,即便滿蘊著情感,也還是深沉內斂的,不論溫柔或嚴厲,都不會過分張揚。「你演得的確很像他,但有點過火了。」
「就憑眼神,你就認出我不是他?」葉朝陽不敢相信,幾乎失聲。「這怎麼可能?!我學他學了那麼多年,連我爸媽都認不出來——」
朱挽香可不管他多麼迷離悵惘,率直地逼問︰「聖恩之所以堅持不認我,就是因為你吧?」
他一震,著火的雙眸銳利地瞪她,好片刻,才逐漸恢復冷靜。「你果然是個很難纏的女人,朱挽香,怪不得你會有勇氣闖進訂婚宴,怪不得我哥會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