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夏真季驀地臉頰發燒。
這麼晚了,孤男寡女獨處在一個屋檐下,會發生什麼事,無須多言。若是他真有意暗示,她可還……沒有心理準備啊!
她驀地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什麼?」他怔然。
「你不用送我了,我家也離這邊不遠,我自己可以走回去。」她急急地聲明,連自己都听得出自己嗓音發顫。
他不吭聲,謎樣的眼潭深邃得教人好怕溺進去。
「我……我走了。」她轉身,不敢再看他,以最快的速度逃開。
直到走出公園,不見他跟來,她才落下高懸的一顆心,緩下步履。
月光幽幽地灑落,人行道上的紅磚,晃動著樹影,她一格一格地踩著,有時開心得想跳舞,有時又悵然停住,心情起伏不定。
到底該怎麼做?她心下仍沒個譜,該跟他簽下那三年的賣身協議嗎?還是離他遠一點?
愈接近他,她愈害怕,害怕當中又夾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
他是個危險的男人,接近他很危險,因為他可以軟化她所有的防備,有能耐拔掉她身上每一根刺。
依賴他,生活會變得很輕松,或許還能回到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但她真能如此縱容自己嗎?會不會到頭來傷得更重、更痛?
她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家樓下,她抬眸,苦澀地仰望搖搖欲墜的老公寓。
她能夠為了想月兌離這里,便將自己交給他嗎?
夏真季悠然嘆息,搖搖頭,踏進公寓,回身正想關上大門,卻赫然瞥見一道不該出現于此的人影。
「關徹!你怎麼會在這里?」她訝異,轉念一想,立即恍然。「你一路跟著我走回來的?」
他點頭,提起手中兩個精致的紙袋。「你忘了這個。」
「啊。」是他買給她的那些名牌精品!她連忙接過。「你干麼不叫住我?我可以自己拿回來。」
「你一個女人提這些,太重了。」他的理由很簡單。
卻很令她心碎。
她提過比這些重上許多的東西,她曾經在烈日灼燒下,提著大包小包,揮汗如雨地走回家,這兩個袋子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他何必對她這麼好呢?何必傻傻地一路幫她把這些提回家,卻不開口叫她一聲?他走在她身後時,究竟看到什麼?想些什麼?
他看著過去的自己嗎?想著他曾經擁有的夢嗎?他可知道,她已經不是他心中那個遙不可及的女神了!
「關徹,你給我……請你給我一些時間。」她斂下眸,掩去忽然漫開的水煙。「我現在還不能決定是不是要……簽約。」
「我沒有逼迫你的意思。」他嗓音很澀,語氣似是自嘲。「你當然需要一些時間來考慮。」
「謝謝你。」她微微一笑。「那,晚安了。」
「嗯。」他頷首,雙手插在褲袋,目送她。
她踽踽上樓,到樓梯間窗口時,見他還杵在原地,心弦一牽,不禁揚嗓。「快回去吧!夜很涼,小心感冒喔。」
他一凜,抬掃她一眼,仿佛驚覺自己這樣的行為很蠢似的,朝她揮揮手,狼狽地離去。
這回,換她目送他,良久良久,眸光不曾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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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八卦總是傳得特別快,如野火蔓延,一發不可收拾。
兩天後,關徹便接到來自妹妹的關切電話,一開始,他那個自從被收養後,便改名為「方雪」的妹妹只是神秘兮兮地嬌笑著,笑得他胸口震顫,陡升不祥預感。
「小雪,你是不是被你那個笨蛋男友傳染了神經病?一直莫名其妙的,是在笑什麼?」
「哥,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啊?」方雪嬌嗔抗議,替情人抱不平。「予歡才不是笨蛋呢!」
「他不是笨蛋,會當眾向我下跪?」直到現在,關徹仍要拿好友這件糗事來開玩笑。
「那還不是因為你逼他的?他想見到我,才不得已向你屈服的啊!」
「哼哼。」關徹不懷好意地冷笑。
「你們在說什麼?關徹是不是又在調侃我?」電話那端隱隱傳來程予歡惱怒的叫囂。「電話拿來,我跟他說!」
「唉呀,你急什麼?我自己會跟哥哥說啦!」方雪笑著安撫他,又繼續跟關徹對話。「哥,我今天打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說實話喔。」方雪先下手為強。
必徹揚眉。「到底什麼事?」
「咳咳。」方雪清清喉嚨,似是努力忍笑。「哥,我听說你為了一個女生,跟自己的客人起爭執耶。」
「什麼?!」關徹怔住,臉龐頓時竄起一道暖流。「誰跟你說的?」
「還有誰?小野啊。」
「那死小子!」關徹眼角抽凜,暗自決定一進辦公室便要好好教訓那個不知死活的家伙。
「噯,他也是知道我關心你,才跟我說這些的嘛!」方雪為小野辯白。「你別怪他喔,不然以後他就不敢跟我說什麼了。」
「他最好不敢。」沒營養的話,還是少說一些。
「哥,我想認識那個女生。」方雪軟聲央求。
必徹防備地握緊話筒。「你干麼想認識她?」
方雪沒回答他的問題。「你請她來『雪女圭女圭』好不好?我們想好好招待她。」
「你們到底想怎樣?」還是先問清楚為妙。
「你干麼那麼小氣啦?人家想認識那個姊姊,不行嗎?」方雪使出妹妹專用的撒嬌攻勢。「我不能請哥哥的女朋友吃頓飯嗎?」
「誰說她是我女朋友的?」關徹尷尬地澄清。「她不是!」
「可我看她應該很快就會是了。」方雪呵呵笑。
必徹擰眉,還想解釋,那端已經換了人,傳來程予歡清爽愉悅的嗓音。
「關徹,是男人就阿莎力一點!這樣扭扭捏捏的多難看?爽快一點把你的女人帶來吧!」
帶去干麼?供他們玩笑取樂?關徹不悅地冷嗤。
「听說那個女人叫Daisy是嗎?說真的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我們冷酷的黑魔王為她動心。」
「……你也認識的。」
「你把她帶來『雪女圭女圭』,我——」程予歡驀地頓住,仿佛這才醒悟好友方才咕噥了些什麼。「你說我也認識她?」
「嗯。」
「她是誰?」
第六章
「夏真季?!」程子歡怪叫。
這天,關徹終于應妹妹與未來妹夫的要求,將夏真季帶來兩人共同創業的餐廳——「雪女圭女圭」。
程子歡剛見到舊識,俊臉便不可思議地微微抽筋。他一直強忍著,直到夏真季隨著方雪進廚房準備烤肉材料,才乘機將好友拉到庭院角落,好好「研究討論」。
「我還一直在猜你的女人究竟是誰呢,原來是夏真季。」
「她不是我的女人。」還不是。關徹默默在心里補充。
「是不是都無所謂,總之你為了她,在客人面前大為失常,不是嗎?」程予歡蹙眉,思及好友與夏真季之間的因緣,不禁嘆息。「沒想到真被我料中了!」他大搖其頭。「記得不久前我還跟你開玩笑,如果夏真季再出現在你面前,你說不定還是跟高中一樣傻傻地陷進去,結果……嘖嘖。」結尾的感嘆詞,充分表現他話里未盡的意味。
必徹當然听明白了,眉宇微窘地收攏。「我沒有陷進去。」他為自己辯駁。「我們只是正在談一場交易。」
「什麼交易?」程予歡好奇地追問。
必徹更窘了,但他知道,絕不能在這個老愛與他斗嘴的麻吉面前流露一絲尷尬。「我付錢給她,買她三年,這三年內,她最好能幫我生個孩子。」他刻意酷酷地說明交易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