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哭……絕不!」
第四章
UncleAngel,你不肯來台灣,那我可以到紐約去找你嗎?你是不是住在我以前寫信給你的地方?我過陣子去紐約出差,能不能順道去拜訪你?
或者,你不準?
你是不是有個家庭?你有個美麗優雅的妻子,你擔心她誤會我們的關系,你也許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她嫉妒你老是跟我通信,不喜歡你對我太特別……
UncleAngel,對不起,我不該如此為難你,你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你。
我會乖乖地等,等你有一天願意跟我見面,我會等的——
***獨家制作***bbs.***
數天後,薄暮時分,于香韻獨自站在辦公室窗前,發怔。
霞光總是令她感到哀傷,似一幅絕世油畫,很美,美到極點,但那橘彩太艷,紫墨太憂郁,一層又一層堆積的顏色太費神。
垂斂眼睫,她想起劉至風也曾在這樣的黃昏,向她求婚——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這代表我們今生注定,你就是我今生的新娘,而我也是你的真命天子。所以答應我吧!苞我結婚,我發誓會愛你、疼你,讓你幸福一輩子!
誓言的重量,原來輕如鴻毛。
于香韻自嘲地勾唇,慢慢地,蒼白的唇瓣張開,逸落一串破碎的笑。
因為不能哭,她只好笑。
因為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她的心已受傷,她只好拿鎮靜的表情掩藏傷口。
就連劉玉萍都看不出她黯然神傷,由于劉至風前去找女乃女乃當說客,劉玉萍隔天一早便召見她,替孫子求情。
「我知道至風對不起你,但他已經跟我認錯了,你就原諒他吧!」
她默然不語,很明白董事長是護孫心切,也一直很希望她做劉家媳婦,才會如此勉強她。
「香韻,你別這樣啊!你如果不能消氣,我讓至風馬上從台北回來,一定道歉到你滿意為止,好嗎?」
「不用了。」她拒絕劉玉萍的好意。「他要開個展,很忙,不必為難他。」
「可是……」
「我沒事的,董事長,就算我跟至風分手,我也會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你別擔心。」
「唉,我不是擔心這個啊!」劉玉萍重重嘆氣。「香韻,你怎能這麼冷靜?難道你對至風一點也沒有感情嗎?要不我放你假,你去台北跟他好好談一談?」
「不用了,謝謝董事長好意。」她再次婉拒。
看得出來,劉玉萍對她的決絕很不諒解。
但她顧不得了,已經變質的誓言她不可能再相信,破碎的愛再怎麼彌補,終究還是會留下裂痕。
她不信了,什麼今生注定、什麼一輩子幸福,都是空的、是虛幻的,就像她的父母能輕易拋下她去自殺,血肉至親,不過爾爾,何況是一個本來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不信了,不要了,只想好好地、一個人活下去……
正沉思著,下月復驀地一陣悶痛,于香韻伸手撫住,慢慢深呼吸。
又來了,每個月到生理期時,她總是格外不舒服,這回因為前幾天不小心喝了冰飲,疼痛更劇烈。
內線電話響起,她按下通話鍵。「什麼事?」
「于總監,福田總廚‘哀求’你過來一趟。」
哀求?
于香韻嘆息,每當福田用到這樣的字眼,她就知道一定又是什麼事令他煩躁不已了,看來又得她親自出馬去安撫。
「好,我就去。」
離開辦公室前,她攬鏡自照,稍稍補了妝,確定自己看來氣色如常,神情無異,才打開門。
一路上遇上不少員工,眾人對她問好,她也微笑著一一點頭回應,好不容易來到行政總廚辦公室,只見他一個人在里頭焦躁地踱步,嘴上不停喃喃自語。
「親愛的總廚先生,出了什麼事了?」她刻意用玩笑的口氣問。
「香韻,你總算來了!」福田總廚見她如見觀世音,抓著她的手,哇啦哇啦地直抱怨。「都這些材料進出的報表啦!我怎麼看都不對,又不曉得是哪里出錯,快煩死了!」
「好,你別急,我瞧瞧。」明明自己身體不適,情緒比福田總廚還低落,于香韻卻強打精神,笑吟吟地接過報表,一頁頁細看。幾分鐘後,她找到錯漏。「這一欄跟這一欄,數字反了。卜
「是嗎?」福田總廚眼楮一亮,搶過來看。「果然!我就說哪里怪嘛!那些笨員工是怎麼做事的?連報表都會填錯欄?」
「你請他們重做一份吧。」
「OK!」找到問題所在,福田總廚心情大好,樂呵呵地教訓出錯的員工去。
于香韻跟著離開辦公室,下月復的悶痛又隱隱傳來,她咬緊牙,鬢邊薄薄沁汗。
「……你的臉色很蒼白。」一道低沉的嗓音,忽地拂過她耳畔。
她一怔,愕然回眸。
是梁冠雅,他不曉得哪里冒出來的,正若有所思地瞧著他。
「你來這里做什麼?」她指控地問。
「現在是晚餐時間,我不能來用餐嗎?」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她一窒,這才驚覺自己問得無禮,眸光尷尬地流轉,瞥見他身後還站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男子。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察覺她的視線,梁冠雅微微一笑。「這是我的特別助理,文森;文森,這位就是水晶飯店的餐飲部總監,于香韻。」
「于小姐,你好。」文森竟然會說一口流利的華語,笑著伸出手。
于香韻與他輕輕一握。「你的華語說得很棒。」她贊美。
「謝謝。」
「你們是來餐廳用餐的嗎?請跟我來。」既然遇上了,于香韻也不逃避,善盡待客之道,將VIP貴賓領進餐席。「我請服務生來招呼你們。」
「等等!」梁冠雅喚住她。
她不著痕跡地凝眉。「還有什麼事嗎?梁先生。」當著他特別助理的面,難道他又想到什麼花招整她嗎?
「坐下。」粱冠推命令。
「什麼?」她不敢相信。
文森也感到意外,瞪大眼,直盯著主子。
梁冠雅不理會兩人訝異的表情,逕自招手喚來服務生。「請給我一杯熱可可。」
「熱可可?」服務生懷疑自己听錯。
「馬上送過來。」梁冠雅的語氣不容置疑。
「是。」服務生領命而去。
于香韻狐疑地打量梁冠雅,不明白他葫蘆里賣什麼膏藥,直到服務生送來熱可可,謎底方解開。
「喝下它。」梁冠雅將熱可可推到她面前。
「什麼?」她又是一愣。
「你身體不舒服,喝下它會好一點。」他淡淡地解釋。
他怎麼知道?于香韻不可思議,微微地窘迫,難道他連她MC報到都看得出來?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喝吧。」梁冠雅的聲浪,莫名地溫和,輕輕拍打她的心房。
她不知不覺握住杯把,淺啜一口,甜甜濃濃的液體滑進喉嚨,熱度熨上寒涼的小骯。
「把它喝完。」他柔聲指示。
她卻緊握杯把,一動也不動,她真的很不願意被這男人識破自己的弱點,不願意讓任何人看透她難堪的處境,她不想,真的不想……
「總、總監,我可以跟你談談嗎?」一道怯懦的女聲拉回于香韻郁沈的思緒。
她轉過頭,看見那夜與劉至風偷情的客房部女員工正怯怯地站在一旁,臉色蒼白,眼眶紅腫,雙手十指緊絞。
「拜托你不要開除我,總監,我知道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求求你……」當著餐廳客人跟員工的面,她竟激動地下跪。
一室嘩然,眾人好奇地緊盯這一幕,于香韻窘迫不已,卻又不好當場發作,她窺視梁冠雅一眼,見他神情凝重,胸口重重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