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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不到她。
趙鈴鈴告辭後,楊品深掙扎許久,他站在窗前,思考到日落,天光黯淡,他的心也蒙昧。
他想,他需要見她一面。
他換了衣服,偷溜出醫院,回到大直住處,屋里卻空無人影,試著撥她手機,也沒回應。
她上哪兒去了?趙鈴鈴說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實性?
他很想弄清楚,不願輕易听信片面之言,一切由自己做判斷。
他在屋里等了一個多小時,情緒又逐漸沸騰,焦躁地在室內踱步,然後來到露台。
他記得,她總愛在這里,憑欄遠望。
他站在她平常靜立的角落,探索她的視野,他看見天邊降下的深藍夜幕,看見濃雲後隱約探頭的新月,看見水岸風動草影。
他看見了她。
淡薄的、縴細的人影,飄在岸邊,踩在草葦間。
他心一動,目光暗隨。
她悠然漫步,身形輕飄飄的,宛若一縷隨時會逸去的魂魄,他看著,忽然有些慌,連忙轉身追下樓。
他匆匆來到水岸邊,深眸很快鎖定她,仔細一瞧,才發現她並未穿鞋,果足行走。
她在干麼?
他蹙攏眉葦,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她坐下,慢慢地折起紙船。
折完一舟又一舟,五彩繽紛的紙船宿在草叢間,等待揚帆出航。
他驀地憶起生日那晚,那一艘艘載著燭火的紙船——那時,她也是像這樣折給他的嗎?
他悄悄來到她身後。
她折好十幾艘船,開始一一捧在掌心檢視。
「這一個,祝他早日康復,這一個,希望他記得以後要定時吃飯,這一個,讓他少喝點酒……」
她喃喃地對每一艘紙舟許願,十分傻氣的行舉,像孩子一樣,卻令他強烈悸動。
他默默看著她小心翼翼地下階,流放紙船,送出自己的願望,然後雙手合十,輕聲祝禱。
「拜托讓他工作少一點,快樂多一點,讓他學會照顧自己,因為我陪在他身邊的日子不多了。」
她凝坐岸邊,目送遠去的船影。
「我祝他幸福,他一定要車福,一定會幸福……一定……」聲嗓驀地破碎,她急急伸手掩唇。
但嗚咽,仍是不爭氣逃了出來,一聲又一聲,她哭著、啜泣著、顫抖著,換不過氣。
為什麼要這樣哭?為何如此悲傷?
她心里,究竟想著什麼,他不知道,只覺那一聲聲哀泣,都像一把利弓,磨他心弦。
終于,他覺得胸口里某個重要部分,被磨空。
痛嗎?或者不是?仿佛所有的感官知覺都在這一刻喪失,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洞。
「樂樂?」他試著喚她名字,卻發現自己呼出的言語無聲。
她當然沒听見,仍是坐在原地,一如遠古的塑像,隨時間石化。
第九章
愛一個人並不苦,苦的是,愛他,卻不得接近他。
必懷一個人也不難,難的是,關懷他,卻不能照顧他。
愛與關懷都是人之常情,但並不表示每個人都有權對另一個人表示這些,有太多顧忌,太多考量。
所以她不怨,從來不,她只是有一些些遺憾,一點點傷感。
所以,她不該哭的,只是想起將近一年來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忽地很不舍,就要與他分離了,很難受……
盡情地哭過後,韓悅樂平靜許多,她展袖拭淚,頰畔淚痕初干,涼風便吹過,卷來一片細雨。
細雨如針,剌在她瞼上,她深吸口氣,踉蹌地站起身,忽地,一雙手臂由身後探來環抱她縴腰。
她身子一顫,不必回頭,也能從那熟悉的氣味與觸感分辨來人是誰。
「品深,是你嗎?」
「……是。」
「你什麼時候出院的?」她仰起容顏,歡迎更多的雨滴墜落,洗去她哭過的線索。「醫生不是說要你多住幾天嗎?」
「你怎麼知道?」圈著她的臂膀緊了緊。
「我打電話問過醫生了。」
楊品深沉默半晌,然後轉過她身子,凝定她水光瀲濫的眼眸。「為什麼不去醫院看我?」
她眨眨眼,故作輕快地問︰「怎麼?你很希望我去嗎?很想我嗎?」
「為什麼不去?」他不跟她打哈哈,固執地追問。
她心弦一緊,不覺打了個寒顫。
他這才驚覺她穿得單薄,雨勢又逐漸增強,連忙將她整個人攬進懷里。「回去再說。」
回到家,兩人各自洗了個澡,韓悅樂頂著半濕的發走進客廳時,楊品深已坐定沙發,瞪著茶幾上一台筆記型電腦。
閃亮的紅色外殼,印著明黃色的某種標志,還囂張地打上「ZeonicIndustrial」的白色字體。
這是日本電腦公司特別推出的夏亞紀念版Notebook,是全世界所有夏亞粉絲不惜一切代價也想收藏的限定珍品。
「啊,你已經發現啦?」韓悅樂嫣然一笑,在他身旁落坐。「這是我在日本拍賣網偶然發現的,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他愛透了!
楊品深伸出手,半猶疑地輕撫外殼。
「你知道這ZeonicIndustria是什麼意思嗎?」韓悅樂問。「我一直想不透。」
「這是惡搞動畫里的設定,黃色標記是吉翁公國的國徽,ZeonicIndustria則是一家軍工企業。」他恍惚地微笑,星眸點亮異樣神采。「對鋼彈迷來說,吉翁公國可以算是夢想中的國度吧。」
「是嗎?」她淡淡笑問。
他驀地轉頭,炯炯的目光鎖定她。
「你從日本回來那天,說買了個禮物要送我,就是這個嗎?」
「是啊。」
「這個,不容易買到吧?」雖然她說是「偶然」發現,但他不認為光憑偶然便能買到這樣的夢幻珍品。
「嗯,是費了一番功夫啦。」
是怎樣一番功夫?該不會她在日本那幾天,都在上山下海替他尋寶吧?她怎會知道他喜歡夏亞?難道上回那個Naku模型也是她刻意買給他組的?
楊品深默默思索,逐漸領悟這女人的一舉一動其實都隱含深意。他凝視她,剛沐浴餅的她,秀發濕潤,臉蛋清新如芙蓉,彎彎的粉唇更添幾分俏甜之味,而那雙眼——
他驀地屏息,喉嚨干澀。「你的眼楮腫得像核桃。」拇指輕輕點過她眼皮。「你這幾天都在哭嗎?」
「什麼?」她駭愣,連忙搖頭否認。「哪有!」
「不要對我說謊。」他緊盯她,語氣輕柔,卻也嚴峻。
她怔住。
「其實你這幾天,一直想去醫院看我對吧?可是卻不敢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老實說!」他厲聲道。
她嚇一跳,見他神情嚴肅,知道自己瞞不過了,只得強扮出漫不在乎的笑容。「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問我?那里本來就不是一個情婦該去的地方,萬一遇到你的家人或女朋友,為你帶來困擾,就不好了。」
丙然和趙鈴鈴說的一樣。
楊品深眉葦一擰,眼神陰晴不定。
「怎麼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我沒去看你,你很生氣嗎?」
他的確很生氣,但還有更深層的原因。「今天我在醫院里踫見趙鈴鈴,她跟我說了一些事。」
「你踫見鈴鈴姊?」韓悅樂臉色一變,眸底浮起一抹戒備之色。「她跟你說些什麼?」
「她說,我是你第一個金主。」他仔細緊盯她神情每一分變化。
「她真那麼說?」韓悅樂啞然。為什麼鈴鈴姊要泄她的底?
「她還說……」他微妙地一頓。
她一顆心提到腔口。「說什麼?」
「你之所以去拜她為師,目的就是想成為我的情婦,你的目標一直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