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歡笑她太天真,想法單純,「牽扯到太多問題,他想分可其他人不分便分不了,還有他之前從老夫人手中取得的東西要不要還公中?父母在是不能有私產的,私下添置的田地、鋪子都歸公有……」
換言之,四房能分到多少由其他三個房頭決定,他們不想多給,顧四郎一家就得灰溜溜的離開。
這便是現實,有權有勢的人說話,沒有靠山的一邊涼快去,情勢迫人,弱肉強食隨處可見。
「這麼慘呀!」有錢有勢廝殺得更慘烈,為蠅頭小利不顧人倫。
「他們還算好的,畢竟要顧著顏面不好下手太狠,給人余地周旋,若換成庶子只有一種下場。」死。
同母所出都能為利自相殘殺了,更何況是別的肚皮爬出的異母兄弟,嫡出佔優勢,庶出只會被壓著打。
「長歡哥哥,你是不是說來唬人呀?好讓我心生同情,接納長得和我很像的那一家人。」她好像走入他挖好的陷阱中,一步一步走得毫無所覺,真正的獵人是不動聲色的。
莫長歡目光一閃,頗為幽深︰「我是偏重了些,顧學士才華出眾,顧四夫人又是將門出身,侯府中其他人想壓住他們有點困難,算是勢均力敵,難分高下,而且有老夫人在,想吞了四房的家產並不容易,畢竟曾是被疼愛的麼兒,老夫人再冷心腸也不會任其受欺凌,她給出的財物自個兒不說誰知道有多少,四房還是佔上風的。」
「就說你嚇我……」孟淼淼松了口氣。
雖然沒見過,但心里難免擔心。
「你還怕嚇嗎?天生的石膽。」他取笑。
孟淼淼鼻頭一抽一張,像驢子要吐人口水般囂張,「我膽子小呀!」石膽也會受到驚嚇。
「好,是我錯,不過你也要先做好準備。」看她得意忘形的小模樣,好笑在心的莫長歡多了一分喜愛。
「淮備什麼?」她一頓。
唉!她還是沒明白他的用心。「你以為我告知你這件事是讓你船過水無痕,當沒這回事?」
臉一紅,她害臊,「我是覺得不用杞人憂天,我們在這邊操心個老半天,坐立難安,也許人家根本不想要,而且也不確定我是不是那家的孩子,也許我就是我爹娘的孩子呢。」
「自欺欺人。」睜眼不視物真當自己是瞎子。
其實他不見得樂意孟淼淼回歸原來的家族,除了處事較正直的四房外,顧家上下都是見利眼開的勢利人,攀附權貴,無利不往,為了往上爬不惜把身邊的人踩下去。
不過比起鄉下的教書夫子,有個侯府子孫的身分,看重門第的父親才勉強入得了眼,他日若說起婚事,父親那邊的阻力會小一些,不用煞費苦心去說。
這是他的私心,也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兩不虧心,唯獨愧對了孟家人,把他們的掌上明珠搶走。
「我只是不想想得太復雜,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堅決不認,誰又能逼著她認親?
「裝傻。」不面對就不會發生嗎?
孟淼淼不滿的一瞪眼,「是你把事情想深了,我姓孟,是孟家人,全東山村的人都曉得。」
他們孟家在村里的威望比里正還高,無人不識她,上至九下多歲的阿婆,下至牙牙學語的幼童都喊她淼淼。
水、火、木、金,她娘再生個孩子取名垚,就能湊成五行了。
「對方若真的找來了,你要讓你的爹娘如何自處?」肯定是非常震驚,而且無法接受。
對孟家人來說,孟淼淼不只是女兒、妹妹,她是全家人的重心,用心養了幾年卻得天各一方,那得有多心酸呀!叫人心都碎了。
「這……」向來伶牙俐齒的孟淼淼竟無言,眼眶泛紅。
「淼淼,你別難過,還不到絕望的地步,要不我明天就來提親。」趕緊把親事定下,以免夜長夢多。
聞言,她噗嗤一笑,瑩瑩淚珠掛在眼睫上,「明天才大年初七,你上哪找媒人。」
東山村的慣例是初五才回娘家,但孟淼淼一家不必回娘家,她姥姥早死,死後沒多久她姥爺就把早已相好的張寡婦娶進門,又帶來一男兩女三個拖油瓶,兩家合一人口眾多。
但世上哪個後娘是好相與的,秋老太太生的大兒子被打發到城里干活了,家里的田地和房子被張寡婦的兒女霸佔,秋大郎和秋玉容是一毛錢也拿不到手里,全被張寡婦搜括走了。
後來族里的族老看不下去出面干預,再把家人分成兩家,秋老爺和張寡婦及繼子繼女住一塊,兩兄妹另居一處。
秋大郎走商賺了錢後娶了一房媳婦,又給妹妹置了嫁妝將人嫁了,但因為厚顏無恥的張寡婦母子常上門索要錢財,說什麼養老金、米糧費的,不勝其煩的秋大郎決定一勞永逸,賣掉所有的資產舉家搬遷,離得遠遠地,就不會有惡親戚找上門。
已經不是娘家的娘家秋玉容也不願回去,在家里好過些後,她每年只托人帶回去兩斤豬肉、二十顆雞蛋、一壇酒和兩只雞當給娘家的年禮,人就不去了。
孟二元剛分家時過得很苦,那時候秋老爺還和張寡婦來過,來是來要錢的,但是看到他們吃的是稀得只見水的野菜粥,張寡婦口德不修的罵了句窮鬼便拉了丈夫走人。
倒是秋老爺不忍心,偷偷塞了二十枚銅板在女兒手里,這才有往後數年的年禮,要不然連塊肉渣也別想。
也許是看過孟二元家的慘況後,張寡婦以為這家人不可能翻身了,至此斷了往來,未有聞問,她只當每年的年禮是兩口子打腫臉充胖子硬湊來的,雖照收不誤卻不再關注。
「你答應了?」突來的好事讓莫長歡一時回不過神。
「我是說不用急,慢慢來,至少得跟我爹娘說一聲。」呿!他傻樂什麼,八字還沒一撇呢!
「不能慢,再慢到嘴的鴨子就飛了……」腳上忽地一痛,一只繡雙飛蝶兒的繡花鞋狠狠踩在雲錦鞋面上,腳跟還來回輾踩,腳骨頭都快踩碎了。
「什麼叫到嘴的鴨子,我長得像鴨子?」我踩、我踩,我踩死你這只扁嘴鴨,你才是鴨子。
「哎呀!淼淼,小心腳踩痛了。我的意思是打鐵要趁熱,誰曉得那個送年禮的劉嬤嬤,回京會說什麼,說不定人家原本不相認的,被她這麼一嚷嚷,趕鴨子上架也得認……」不是危言聳听,這話沒得準。
又是鴨子,他跟鴨子拜把子呀!「我沒去過京城,你幫我算算來回一趟要多少時日。」
一想到拉著她不放手的劉嬤嬤,孟淼淼心里彷佛吊了十五個捅子,七上八下,相當忐忑。
劉嬤嬤不會真跑到錦陽侯府看顧二小姐在不在府中,然後舌長三尺的把她的事說出去吧?
她越想越不安,滾筒子似的靜不下心,她不是原主,對這具身軀的親娘沒有所謂的母女連心,若能由她自行擇母,她還是會選擇養大她的娘,她對養母有著深厚感情。
莫長歡邊安慰,邊趁機模模小手。「你放心,依照京里人的作法,年節不走親戚,得待在家里等晚輩拜年,真要出京也要二月二龍抬頭過後。」
一年更新從二月開始,過了二月二後,農田里才準備耕種,先除草、再翻土,灑上地肥,靜置幾日便是播種。
通常稍有規矩的人家會選擇二月出游,那時氣候回暖,花開紛紛,滿地鋪綠迎來新氣象,外出訪友或游歷正是好時光,乍暖還寒時的景最宜人,入詩入畫,也入琴。
第四章 逃避方法是成親(2)
「他們真要上門,大概也是三月中旬吧!餅幾日是元宵燈會,我接你進城看花燈,猜燈謎、放水燈,你看上的花燈我都買給你。」在喜歡的女子面前,向來沉穩的莫長歡像個春心蕩漾的毛躁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