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點頭,也反喂她一口咖哩牛肉。
「他會很生氣吧?會不會威脅要解除你總經理的職務?」
他微笑,伸手撫平她顰攏的眉宇。「我是董事會任命的,他要開除我也得先經過董事會通過,而且我現在也是董事會的一員,又沒犯什麼錯,暫時要保住總經理這職位應該不難。」
「只是暫時嗎?」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會讓他沒空想對付我的事。」他看出她的憂慮,安慰她。
「怎麼做?」
他沒立刻回答,起身進房,翻出一片光碟,然後重新坐回沙發,將她攬在懷里。
「就是這個。」他秀了秀光碟。
「這是什麼?」她不解。
「是殷家所有最丑陋不堪的秘密。」他低語,深邃的眸盯著光碟,良久,悠悠一嘆。
「相思,你昨晚說,你以前只能往前看,不往後看,我跟你有點像,眼楮也永遠只看著一個方向,不過我是往上——自從我媽去世後,我想的只是怎麼爬到權力的高峰,怎麼樣得到更多的籌碼。」
「你媽不在了?」她一愣。「可董事長夫人……」不是明明活著嗎?
「她不是我親生母親。我跟恬雨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上吊自殺了。」
「她……自殺?」這意外的消息震驚了李相思,她怔忡地望著殷樊亞。
後者神情陰暗。「她是被我爸逼死的。」
他幽幽地說,將所有埋在心底最深處的心事都攤給她看。他告訴她,他的母親因為出身貧賤,雖然憑著絕色容姿讓他父親娶進門,卻被殷家上下瞧不起,備受煎熬,不但罹患憂郁癥,還遭人誣賴紅杏出牆,最後只能以自殺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時候我年紀很小,對這些事還很懵懂,後來讀了我媽留下的日記,才知道她受了那麼多委屈,而最可恨的是,我爸身為她的丈夫,不但不保護她,甚至是迫害她最深的人。」
說到這兒,殷樊亞停下來,臉部線條緊繃著,眼色明滅不定。
李相思知道他情緒激動,輕輕握住他的手,他感覺到了,反扣住她溫暖的柔荑,十指緊緊交纏。
「如果他不信任我媽,不想保護她,大可不必把她娶進殷家門。既然讓她進門了,卻又放任親戚跟下人糟蹋她,我實在無法原諒!」他恨恨地深吸一口氣。
「我爸一直希望我從政,繼承他的政治勢力,從我上中學開始,他便有計劃地栽培我,我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知道,表面風光的殷家,台面下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暗盤交易、利益輸送,只要有機會,我都會想辦法把那些見不得光的證據留下來。」
她一震,懂了。「就是這片光碟嗎?」
「對,這片光碟里都是我爸跟我伯父他們政商勾結的證據,關說,收賄、對自家銀行超貸以及不正當的關系人交易……所有骯髒的秘密,都在這里頭了。」他語氣嘲諷,卻仍掩不住一絲憂傷。
不管他有多怨恨自己的父親,畢竟彼此有血緣關系,要鼓起勇氣摧毀對方,並不容易。
她不忍地望他。「你堅持不從政,就是不希望跟長輩們同流合污嗎?」
他閉了閉眸。「我很早就立誓,有一天一定要揭發這一切。」
「你覺得現在就是時候了嗎?」
「我爸那人疑心病重,他知道我對我媽的死心里一直有疙瘩,並不是完全信任我,如果我拒絕謝愛雲的婚事,又讓他查出我們倆的事,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你不用擔心我,我能保護自己。」她向他保證,並不希望因為自己影響他原本的計劃。
他明白她的用心,微笑地親了親她鼻尖。「我知道你可以,但我不能冒一絲風險,不管是你的身體或你的心靈,我都不要你再受傷。」
「樊亞……」她感動得無法言語。
「我本來也想再多等幾年,等我手上握有更多的籌碼,更有能力保護‘弘京科技’的時候,再來攤牌,但現在……」他微微揪眉。「與其讓我爸先一步把我踢出‘弘京’,不如由我這邊先發動。」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李相思自責地咬唇。如果不是為了她,他不必提前跟自己的父親全面決裂。
「別這麼說。」他安慰地捏捏她手心。「其實現在攤牌也好,剛好柏琛決定退出政壇,我本來一直擔心他受我爸影響,會跟著做一些不干不淨的事,我不想這把火燒到他身上,要是他也受牽連,恬雨一定會很傷心。」
「可是‘弘京科技’怎麼辦?如果檢調單位開始介入調查,‘弘京集團’旗下的企業一定都會被卷入,就算‘弘京科技’一直都干干淨淨,也不能幸免,我擔心公司股票會狂跌,銀行也會抽銀根。」
「這個我也想過了,到時肯定免不了面臨一波財務風暴。」殷樊亞沉吟。之前他曾想過,利用妻子娘家的勢力幫助「弘京科技」度過財務危機,但現在他既然決定不娶豪門千金,這條保命路等于斷了。
「我想,有一個人應該能幫你穩住‘弘京科技’。」李相思忽然說。
他愣了愣。「誰?」
「他在一家國際性投資集團工作,很受高層信任,他手上可以動用的資金……有數十億美金吧。」
這麼厲害?到底是何方神聖?殷樊亞念頭一轉,立時猜到。「該不會就是你那個‘恩人’吧?」
李相思默默點頭。
殷樊亞眯起眼。提到她那個恩人,他就不免有氣,雖說他相信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但一想到對方有能耐號令他最愛的女人,他還是很介意。
仿佛看透他的不愉,李相思主動解釋。「我十六歲那年,我哥哥欠下大筆高利債,他還不起,便把我賣到風化場所抵債,我逃了出來,昏倒在暗巷里,是他救了我。」
「有這回事?」殷樊亞又是震驚,又是心疼,沒想到偎在懷中的這個女人曾吃過的苦遠超過自己想象,他不覺更圈緊她,恨當時對她伸出援手的人不是自己。
「看來,我真的該好好謝謝你那個恩人。」他啞聲感嘆。
李相思淡淡彎唇。「他其實人還不壞。」
「那他為什麼派你來我身邊呢?又為什麼要逼柏琛苞恬雨離婚?是針對‘弘京’還是針對殷家?」
「是殷家。」
「是殷家政壇上的敵人嗎?」
「不是。」
「不是單純的商業競爭,也不是政敵,那他是為了報復嘍?」殷樊亞若有所思地揉著下頷,很快便切中要點。「他恨我們,為什麼?」
「他其實並不恨所有的殷家人,我想他甚至很欣賞你,只是……」
「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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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衛襄。」
殷樊亞深思地打量眼前的男人。雖然早從李相思口中得知「恩人」的真實身分,但當真正見到面時,他仍是百感交集。
「好久不見了,樊亞。」衛襄淡淡頷首,邀請他進日式包廂坐下。
殷樊亞坐上榻楊米,女服務生為他斟了一杯清酒,才悄然退下,拉上紙門。
衛襄率先舉起酒杯示意,他也跟著端起,兩個男人干了一杯,算是正式打過招呼。
「听相思說,你是為了整倒殷家而來?」殷樊亞開門見山。
衛襄也很爽快。「我是有這個打算。」他頓了頓,嘴角怪異一揚。「本來是想把相思埋在你身邊當暗樁,沒想到她反而倒戈向你那一邊了。」
殷樊亞悠然一笑。
「你對她是認真的吧?」衛襄銳利地直視他,似是想看透他的真心。「如果打算利用相思反過來對付我,勸你少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