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蛋糕的問題,是妳!我不想見到妳,請妳離開。」
殘酷的言語如冰雹,在她身上擊落點點傷痕,她顫抖著,不許自己忘了微笑。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你放心,等我們切完蛋糕我就走,我不會待太久,再一個小時,好嗎?」
他凜眉不語。
她當他是答應了,捧起一籃剛洗好的草莓。「這個,你最愛吃的,記得嗎?以前你最喜歡拿草莓沾著糖霜吃,還有香檳,我也買來了,在這里,你要打開嗎?」
他一動也不動。
「那我來開,我很會開香檳喔,你跟學長每次開香檳都會噴得到處都是,可是我不會,我……我來開。」
她握住香檳瓶,撕開錫箔紙封套,想轉開軟木塞上的鐵絲網,卻因為手指顫動得太厲害,怎麼都除不掉,反而劃傷了手。
鮮紅的血珠迸出,她怔望著,楚翊走過來,抽一張面紙,默默替她擦拭。
「我沒事。」她連忙抽回手,強笑著。
「我來開。」楚翊接過香檳瓶。
「不用,我來就好。」她想搶回來。
爭奪之間,玻璃瓶落了地,敲碎一角,金黃色的液體冒著氣泡溢出來。
葉茵茵只覺自己的心房,仿佛也冒著氣泡,源源不絕,一顆推一顆,幾乎要擠爆胸口。
「我再……再去買一瓶。」她倉皇旋身。
「不用了!」于聖修厲聲喊住她。
她凝住。
「我不想喝香檳,也不想吃草莓,蛋糕也沒興趣,妳饒了我吧,我拜托妳快點離開可以嗎?」
她全身發冷,雪花,靜靜地在她的世界里飄。
「坦白跟妳說,妳讓我很困擾。」一字一句,都是最冰冷的刑具,折磨她。
她命令自己熬下去,踉蹌著來到客廳,翻出提袋里的圍巾,遞給他。「至少,收下這個好嗎?」
他不記得她沒關系,討厭她也無所謂,她只希望他能收下這份禮物,這是她的心意,是她一針一針密密織成的柔情。
「我不要。」他冷淡地撇過臉。
圍巾,無聲地落地。
「我不需要妳給我的任何東西,我也討厭這個顏色,如果妳真的愛我,怎麼會不曉得我討厭的顏色?」說著,于聖修驀地大步踅回房,拿出一條橘黃色的圍巾走出來,鮮亮的色調刺痛她的眼。「妳看這個,這顏色才適合我,又活潑又顯年輕。」
「可是你……你以前不喜歡那麼亮的顏色啊。」她怔怔地注視著那圍巾,眼神空洞,胸口也空洞。「你以前最喜歡灰藍色,你說過的,這顏色很有氣質。」
「是嗎?我忘了。」他冷冷一哂。「老實告訴妳吧,這是我女朋友送給我的,妳看到這牌子沒?是名牌的,她花了很多錢買的。」
「可這是我親手織的……」
「那又怎樣?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妳以為男人收到親手織的圍巾就會高興嗎?我可不想戴一條新手的習作品上街,多難看!」
原來他並不喜歡親手織的圍巾,原來她送的圍巾只會令他丟臉。
葉茵茵木然地想。
「還有,順便告訴妳一聲,我跟曉君就快結婚了。」
「你要……結婚了?」她悚然一震,笑花在唇畔半萎。
「對,所以拜托妳不要再來糾纏我,免得破壞我的婚姻!」于聖修絕情地撂話。
葉茵茵聞言,臉色雪白,楚翊則是倒抽一口氣。
有必要這麼過分嗎?就算不想給子任何一分遭人誤解的溫柔,也無須如此全然地殘忍。
他看不下去了,旁觀著她讓前男友作踐,他只覺胸口緊窒,無法呼吸。
為何她還勉強自己笑,為何她還痴傻地期待著死去的愛情復生?為何她甘願遭人如此凌遲?
她太傻,真的太傻!
「我們走!」他又氣又心疼,一把攬住她。「茵茵,我們回去。」
她倉皇搖頭。「我不能走,學長,圍巾……聖修還沒收下……」
「他說他不要!妳沒听見嗎?」他惱怒地拾起圍巾。「我們走吧,人家已經那麼明白趕妳走了,難道妳還賴著?」
「可是他……他要結婚了。」她酸楚地低語。再不快點喚回他的記憶,她就會真的完全失去他了!
她強忍哽咽,轉頭望向一臉不耐煩的男人,鼓起最後的勇氣追問︰「聖修,你真的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連一點點都想不起來嗎?」
只要一點點。她祈求地凝望他。哪怕他想起的只是最細微末節的小事,她也能抱著一線希望啊!只要一點點,拜托,就一點點……
「我說過了,我什麼都不記得!」
第四章
「你放開我,我求你放開我,學長……」
葉茵茵抗議著、祈求著,拚命想掙月兌楚翊,但他臂膀圈鎖住她,箝制住她,不讓她奔回于聖修的住處。
他一路拖她下樓,來到停在巷口的跑車前,打開車門,不由分說地將她推進車廂,然後迅速來到另一邊的駕駛席,坐下,落上車鎖。
葉茵茵開不了門,只好懊惱地回眸。「學長,你讓我下車!」
他不理她,徑自發動引擎。
「學長!」她憤慨地拉高聲調。
他也怒了,粗聲大氣。「讓妳下車做什麼?回去再找聖修嗎?他已經不愛妳了!他說得那麼明白,難道妳還不懂嗎?」
「我要問清楚……」
「還問什麼?他只會繼續糟蹋妳!妳能不能醒一醒?茵茵,他已經不愛妳了,他不要妳了!」殘酷的咆吼如野獸的利爪,撕裂葉茵茵。
她痛得身子一縮,反射性地屈臂環抱自己,保護自己。
「他只是……忘了而已。」她喃喃低語,與其說是辯駁,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他不是故意失去記憶的,不是真的不要我,他只是忘了我們的過去而已,如果他想起來了,他就會——」
「就會怎樣?回到妳身邊嗎?妳忘了他剛說要結婚嗎?他要跟那個女護士結婚了!」
不贊同的目光銳利地割傷她,她別過臉,忍住翻涌而上的淚水。「我知道啊,所以我一定要跟他說清楚。」
「妳還想說什麼?」楚翊心一扯,重重嘆氣,索性停下車,轉過身來面對她。「茵茵,妳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
「我明白的。」她細聲細氣地反駁。「他只是忘了而已,只是不記得而已,只要他能想起以前的事……」
猿臂猛地攫住她下頷,強迫她轉回容顏,她顫顫地揚睫,迎向一雙烈火熊熊的眼。
火眸的主人,磨著牙,氣惱地發飆。「我真想打妳兩巴掌,葉茵茵,看妳會不會清醒一點!」
「那你打我吧!」她也希望誰來打醒她啊!如果只要幾個耳光,便能令她拋卻遭愛人遺忘的痛苦,她甘願領受。「你打我,學長,打我沒關系,你打我啊!」
她忘情地吶喊,淚珠盈然落下,拉起他的手,撫上自己頰畔。
踫觸到那冰冰涼涼、毫無一絲溫度的臉頰,楚翊胸口氣血一翻,直想仰天狂嘯。
要他怎麼打她?怎麼舍得打下去?她已是全身傷痕累累,他又怎舍得再添上一筆?
「茵茵。」他啞聲喚,撫模著她的頰,眼神沉郁不忍。「妳怎會這麼傻?妳那麼愛聖修嗎?真的沒有他不行嗎?」
她不語,貝齒咬著唇,唇在一腔寒意中顫抖。
「他那樣侮辱妳、作踐妳,為什麼妳都不生氣?為什麼妳還能勉強自己笑,假裝不在乎?妳是笨蛋嗎?」
她依然沉默。
他得不到她的反應,卻能從她緊繃的臉部線條猜出她正強忍著啜泣的沖動。
他驀地展臂,將她擁入懷里。
這既柔弱又剛強的身軀啊!教他心疼不已。「妳醒醒吧!茵茵,不要再撐下去了,妳該醒了,早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