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凜,臉頰更燙。「那天的員工大會你有參加?」
「當然。」
很好,她真的紅了!現在「翔鷹集團」還有哪個人不曉得她那天的「英勇」事跡?就連這跩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也親眼目睹了。
抱喜,莊曉夢,「翔鷹集團」史上從此記上妳一筆了!
莊曉夢悶得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不是故意跟柴老頂嘴,我只是──」
「只是怎樣?」
她斂下眸。「我那時候……有點走神。」
「走神?」
「我那時候在想別的事,而且我只是開玩笑,誰知道柴老那麼沒有幽默感。」嗓音愈說愈細。
「妳跟柴老開玩笑?」他手指拈著鏡架,似乎也沒料到會听到這樣的理由,湛黑的眸緊盯著她。
她尷尬地承接他的視線。
少了兩片鏡片阻隔,他的眼神更犀利了,從容不迫地射過來,在她敏感的臉部肌膚刻烙著。
而她初次知曉,原來眼神也能刺痛一個人。
她繃著身子,緊張到快尖叫的時候,他擱在桌上的手機驀地響了,而她听著那很難得听見的古典樂旋律,一面訝異,一面放松了肌肉。
靶謝這個打電話來的人,不論對方是誰,都是救她月兌離這迷離氛圍的大恩人,她由衷地感激對方。
但接到電話的墨未濃卻不怎麼高興,眉心因對方說的話緩緩聚攏,陰郁的眼色好似暴風雨來前的天空。
是誰打來的?
莊曉夢好奇地凝視墨未濃,忘了自己方才還急著躲開他的視線。
他默默听著對方說話,眉梢一下緊蹙、一下挑起,刀鋒般薄冽的嘴角偶爾會嘲諷般地一扯。
她研究他的表情,愈看愈興致盎然。
沒想到那麼冷漠的人,表情原來也挺豐富的,雖然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很細微,若是不仔細注意,很難看出他神情有什麼變化。
他還會拿食指輕按太陽穴呢,這個小動作……還挺有魅力的嘛。
莊曉夢淺淺彎唇,不知不覺坐回沙發上,單手托著腮,專注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等等,讓我搞清楚,妳這意思是想跟我分手嗎?」沈默地听對方抱怨半天,他終于開口了,語調平靜,無起伏。
分手?莊曉夢眨眨眼。這麼說打電話來的是他女朋友嘍?
「……嗯,我了解了。」
了解什麼?
「……我完全同意妳的說法,OK,我贊成分手,這段時間謝謝妳了,再見。」
莊曉夢愕然,皓腕差點撐不住下頷。
就這樣?他女朋友打電話來抱怨,威脅要分手,他听完了二話不說,居然爽快答應?
她瞪著他掛電話,看著他悠哉悠哉地啜咖啡,戴回眼鏡,甚至還輕輕吹了聲口哨。
吹口哨?她沒听錯吧?莊曉夢簡直發指。
這男人跟女朋友分手居然可以分得那麼冷靜、那麼漠然,甚至還如釋重負地吹起口哨來,彷佛了卻一樁心事!
好可怕!這種男人,聰明的女人絕不會喜歡,愛上了只會令自己痛苦。
絕不能跟這種男人靠太近……
「有什麼疑問嗎?」他總算注意到她見鬼的表情。
她拉回心神,雖是極力克制,聲嗓里仍不免含著淡淡譏刺。「我只是想知道,墨經理是否還要我留在這個部門。」
以他那麼瞧不起女人的性格,又親眼見證她笨手笨腳地打翻咖啡,現在應該已經後悔把她調過來了吧?「如果不需要,我可以──」
「我要。」他閑閑地打斷她。
「什麼?」她懷疑自己的耳朵。
「妳沒听清楚嗎?我說我要妳。」
她听清楚了,只是覺得奇怪,她究竟是哪一點教他看上了?
莊曉夢眨眨眼,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表情還似笑非笑,心跳一亂,急忙深呼吸。「既然如此,我能請教一下我的新職位到底是什麼嗎?」她故意以一種極為公事化的語氣問道。
鮑事公辦、公事公辦,絕不能跟這男人靠太近。她叮嚀自己。
「我查過妳的履歷了,妳以前曾經在證券公司當過研究員對吧?一年前進我們公司,到財務部擔任會計方面的工作──」
「風險管理。」她澄清。
「什麼?」
「我在財務部做的不是會計工作,是風險管理。」
「有差別嗎?」
差別大了!她橫他一眼。「會計的工作主要是記帳、產生財務報表,我負責的是公司營運資金的風險管理,比較偏向資金規劃。」
「舉例。」
「比如說我要監控公司每天的現金流量,預測未來的現金流量,如果有不足的部分要及早補足,看是要從銀行調錢還是從其他管道……如果有多余的閑置資金也不一定要呆呆放著,可以考慮從事短期的利率或匯率商品的操作。」
「……」
「還不懂嗎?我可以解釋得更詳細一點……」
他不發一語,靜靜地听她滔滔不絕,也不知是想些什麼,那薄銳的唇一徑似彎非彎著,眼眸間歇閃著光。
啊,他又用食指按太陽穴了──微蘊幾分性感的小動作似乎有一種「妳慢慢說吧,看妳還能說多久」的味道。
她是不是太唆了?莊曉夢立時尷尬地頓住。
他揚眉。「說完了嗎?」
「完了。」
黑眸凝定她,她看不出藏在他眼底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只覺得他的眼神真的有一種讓人很不安的可怕力量。
「財務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不過妳解釋得很清楚。」他食指敲著桌子,身子微傾向前。「莊小姐,妳听過VC吧?」
「VC?VentureCapital?創業投資?」
「沒錯,就是創業投資。這就是我們這個部門要做的事。」
「可是我們公司又不是做金融的,怎麼會扯上風險投資呢?」莊曉夢覺得奇怪。
「妳知道魏元朗嗎?」墨未濃不答反問。
「知道啊。」莊曉夢點頭。「他的電子商務公司當初就是從我們集團分出去的──」她驀地一頓,忽地懂了。「墨經理的意思是,我們要做類似魏元朗的事業模式嗎?」
「沒錯,我們首先要做的,是評估集團內部所有的事業跟研發單位,看是要分割、整並、外包還是獨立,也就是說先找出集團內部有希望成功的種子,投入足夠的資源來栽培。當然,我們栽培的標的不僅止于集團內部,以後也可以往外尋找,拓展版圖。」
「我們現在已經有能力做這種事了嗎?」莊曉夢狐疑。前兩年,整個「翔鷹集團」還陷在裁員風波中,現在就能浴火重生了嗎?
「妳說呢?」他又反問她了。
「嗯。」莊曉夢斂眉思索。「資金方面應該是沒問題的,年初魏元朗的公司上市後,股價一直維持在高檔,給我們集團挹注了不少資金。」
「有錢就好辦事,接下來就看我們了。我想妳就暫時先擔任專案助理的職務,支援其他同事,另外我們這里是以任務小組的編制來進行工作,有需要的時候,也會到集團各部門調集優秀人才過來幫忙,妳來負責聯絡跟協調。」
支援其他同事?意思就是幫那些男人處理雜務吧!聯絡跟協調?不就是打電話兼跑腿嗎?
莊曉夢咬牙,一把火苗在胸口竄起。「經理的意思是要我來這里打雜嗎?」
她雖然不敢說自己工作能力有多出色,好歹在財務部也是個小主管,如今被轉調部門就算了,居然還降職當助理,要她替那些男人跑腿!
他以為她是剛出社會的小妹妹嗎?
怒火 啪啪地燒,燒紅了莊曉夢的眼,卻沒燒暈她的理智,她緊握雙拳,拚命想忍住當場發飆的沖動。
「我覺得這份工作似乎不太適合我。」她盡量委婉地表示不滿,掠過腦海的畫面,想象的卻是沖到他面前,指著這大男人的鼻尖痛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