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什麼?」水漾的眼眸漾開好奇。
以為她離開了。羽帆不情願地想,臉一下漲紅一下發白,深沉的眼逐漸堆積風暴。
「你以為我私逃出府了嗎?」她靈慧地反問。
他頓時語窒,教她猜苦了心思,又是狼狽,又是憤慨。
「放心吧,將軍府戒備這麼森嚴,我一個弱女子就算插翅,恐怕也難以飛出去。」雲霓自嘲道,粉唇澀澀一扯。
羽帆不語,狠狠瞪她一眼,粗魯地扯住她臂膀,一路將她強拉回去。
進了廂房,他一腳踢上門。
「你、你想做什麼?」雲霓微慌地瞧著他鐵青的臉色。
他緊抿著嘴,攔腰抱起她,不由分說將她拋上內間床榻。
她駭了一跳,連忙掙扎著坐起身,雙手戒備地護在胸前。
「怎麼?妳怕我對妳施暴?」他冷睨她。
她默然,明白自己惹惱了他,聰明地不再說話。
「妳愈來愈放肆了,我要是再不對妳立點規矩,以後其他人還怎麼對我眼氣?」羽帆冷笑著俯望她。
「你想怎麼做?」她低聲問。
「我要懲罰妳。」
「怎樣懲罰?」
「還需要我點明嗎?」他探手抬起她下頷,邪佞地說道︰「一個男人還能用什麼樣的方式懲罰一個女人?」
她不語,羽睫翩揚,目光清冷如秋水。
他被那樣的眼神逼得胸窩一震。「妳淨瞅著我做什麼?妳膽敢挑釁我?」霸悍地逼問。
「我怎麼敢?」她淡淡回應,絲毫沒讓他的霸氣給驚著,羽睫低伏,似是陷入沉思。
「妳在想什麼?」他討厭她對他視若無睹。
她靜默,但這番靜默更激怒了他,粗魯地掐她下頷。「妳倒是給我說話啊!別悶不吭聲的!」
她不看他,倔強地抿唇。
他怒極。「我警告妳,妳別妄想有一天能逃離我身邊。妳已經是我的人了!懂嗎?妳是我買下的女奴,一輩子都得留在我身邊!」
一輩子!雲霓胸口一緊,顫顫揚起眸,「你要我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當然。」他霸道地回應。
「你有那麼多侍女隨從服侍你,又何必一定要強留下我?我手腳笨拙,什麼也不會做,根本不懂得怎麼伺候人……」
「誰說要妳去做那些下人的粗活了?妳只要跟在我身邊就好,那些事自然有人會做。」
「可是我是個女奴……」
「妳是我的女人!」他陰鷙地咆吼,「我說妳不必去做那些事!留在我身邊,我自會讓妳吃好的,穿好的,享盡榮華富貴。懂嗎?」
不懂。雲霓咬著唇,瞅著他的眸,似怨似瞋。
良久,她才幽幽啟唇,道︰「你不是向我們千櫻的公主求親了嗎?」
「嗄?」羽帆一愣。
「羽竹二皇子和雪鄉國王同時派求親使節來向公主說親的事,早傳遍了千櫻,即便市井小民,也都略有耳聞。」她低聲解釋,水眸迷離難解,「難道你不是因為想娶她才派人去求親的嗎?」
他皺眉,「我是想娶雲霓,那又怎樣?」
「你想娶公主,就不能要我。」
「我就是要她!也要妳!」
「你!」她又驚又怒,再也無法強戴冷靜的面具,使勁甩月兌他掌心的箝握。「你這是侮辱我嗎?我不可能一輩子沒名沒分地跟著你。」
「妳要名分,這就是妳的意思嗎?」他瞇起眼,「好,我給妳!」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得很。
「你給不起。」她冷冷回應,「在我們千櫻,從來沒有二女共事一夫的。你若是真成了女王的王夫,就更不可能在外頭豢養香花。」
「妳擔心到時讓她知曉了,會對妳不利嗎?」他錯估她的心思。「放心吧,我不會讓她……」
「不許你如此辱她!」她冷厲揚聲,面色鐵青,「你若與她成親,就需一心一意待她。」
「妳!」他不可思議地瞠視她,「妳膽敢跟我頂嘴?妳究竟明不明白我是誰?」
「當然明白,你是羽竹國的二皇子嘛,殿下。」諷刺似地喚他一聲。
「妳好樣的!」俊容瞬間一變,神色比她還難看,他怒視她,大掌高高揚起,「信不信我打妳?」
芳顏不但不退縮,反而還微微高抬,示意他要打就打。
怒火焚上他的眸,他狠狠磨牙,氣得頭腦昏燒,大掌欲拍落,卻又思及幾日前他曾把她打得玉頰青紫,好不容易才好了。
想打,卻不忍讓她再受一回折磨,不打,又難消心口翻騰怒火,羽帆掙扎著,懊惱著,眼神瞬息萬變。
末了,一聲咆吼拔峰而起,震蕩一室,他下不了手,只能惡狠狠地踢床腳。
「該死!懊死!」連續踢了幾下後,他甚至還抓起幾上一盞香燻爐,使勁往地面砸。
暴怒的行舉令一旁呆看的雲霓也不禁心驚,可一身傲骨仍是不肯稍稍彎折,依舊硬撐著。
終于,他像是忽然明白自己如此泄憤也無濟于事,忿忿橫她一眼後,拂袖而去。
「你、你去哪兒?」她忍不住追問。
他沒理會,陰沉著臉,旋風似地卷出廂房。
羽帆喝得醉醺醺回房。
回到房後,他似是仍與她賭氣,並不進里間,自行更衣後,便在外間的軟榻睡下。
雲霓躺在榻上,听著外邊窸窸窣窣的聲響,方寸大亂。從他負氣離去後,她便一直捧著顆慌亂的心,在房里來回踱步,怎麼也靜不下來。
不願承認自己是在等他,但見不著他回房,她就是無法安心睡去。
原本她還猜疑,他今夜或許會在雪色或其他任何一個侍女的房里睡下了,一念及此,竟還胸口揪悶,喉間泉涌陣陣苦汁。
那又苦又澀的滋味著實令她心驚,就連咽下一向最排斥的魚肉,也不曾嗆得如此難受。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不解自己何必要和他斗這一場氣?
他自以為能享齊人之福,就由他作夢去好了!她盡可以和他虛與委蛇,想法子讓他帶她回千櫻,待平安回宮之後,再將此人忘得干干淨淨便罷。
何必計較他向她求親究竟有何目的?何必強求他待她一心一意?
反正她不一定要答應和羽竹聯姻,反正她還有另一個選擇。
回宮之後,她大不了就當這一切是場夢魘,永遠拋諸腦後。
何必介懷?何必在乎?何必拿自身的安危與他對抗?
妳真傻,雲霓,傻透了。她在心底,不停喝斥自己。
可一再的自嘲,反復的開解,還是化不去沉在胸窩那股難以言喻的郁氣,她依然煩躁,依然不得成眠。
終于,在月影盈盈攀上最頂端的窗格時,他回房了。他雖進了房,卻不肯與她同床,寧可蜷縮起碩長的身軀,勉強擠在外間那張軟榻上。
她知道,他還在生氣。
哼!他惱她,她還樂得他不來打擾她,老是要擁著她睡覺,她還嫌不舒服呢!
她悶想,賭氣地嘟起嘴,合落眼睫,強迫自己入睡。
可愈是想睡,愈是睡不著,過了大半夜,神智仍是清明。
可惡!睡不著,怎麼也睡不著!雲霓懊惱地放棄掙扎,她坐起身,怔怔地望著案上一盞明滅不定的燭火,發愣。
正心神不定間,忽地,外間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悶吟。
她一凜,凝神靜听。是他的申吟,模模糊糊的,听不甚清楚,可她知道是他。
她心一扯,來不及細想便披衣下床,輕悄掀簾來到外間,就著昏沉的火光審視那背對著她的身影。
他睡得極不安穩,肩背一顫一顫,偶爾伴隨幾聲悶吟,雙手緊緊拽著毛毯。
她躡手躡腳走近軟榻,俯,她能看見他側臉緊緊繃著,下頷抽動,一滴滴冷汗順著緊繃的肌肉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