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水月一愣。
紫蝶嫣然一笑,放下茶碗,握住水月沁涼的手,「我一直希望,有人能溫暖妳這雙手,是誰都好,我希望妳幸福。」
是誰都好,只要她幸福?水月震撼,心韻,在不知不覺中加速,她怔怔瞧著與好友交握的雙手。這雙手,從她出生以來就一直這麼冰、這麼冷,真的有人能讓它們溫暖起來嗎?
如果有,那人會是誰呢?
第二章
好冷。
火影仰首,一口飲盡杯中酒,藉此驅逐那漫透胸懷的寒意。
今夜溫度降得快,前兩天突如其來的初雪還未融,眼看著又要下雪了。
他倚著樹干,一個人躲在林子里,遠遠望著張燈結彩的祭壇。
每年初雪落下的時節,千櫻國會舉行雪祭,由天神殿的祭司主祭,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五谷豐收。
今夜,宏偉的祭壇在天神殿外的廣場搭起,四周則是為達官貴人準備的席位,除了位高數階的王座之外,另外分據四方的貴賓席則是保留給千櫻國風、花、水、火四大氏族的代表。
四大氏族,都曾參與當年建國的豐功偉業,後來簽署聯合盟約,宣誓效忠雲氏為主,四族族長則各自封得領地,享有與王室平起平坐的地位。
也因為四大氏族與王室特殊的淵源,幾個被視為未來族長的年輕一輩,從小就經常出入宮廷,偶爾也一起讀書學習,戲要玩樂。
只是恐怕誰也沒料到,當初和雲霓關系都密切的四個人,如今會為了她,分裂成兩派,對彼此心存猜忌吧?
一念及此,火影不自覺握緊酒杯,指節泛白。下知水月心底,究竟是怎麼想的?
之前他和花信護衛雲霓出游時,踫上的那場行刺是否真跟風勁有關?若真是他主使的,水月也參與其中嗎?
他想不透啊!火影懊惱地擰眉。
「……你在想什麼?」清朗的聲嗓在他身後揚起。
他回首,眸底映人一道溫文俊雅的身影,靜悄悄踏著殘雪而來。
是花信,他最好的朋友。
他看著他來到面前,「我沒想什麼。」
「是嗎?」花信挑眉,似乎不太相信,可他並未繼續追問,抬眸掃了眼陰沉沉的天色,嘆道︰「我看今晚,怕又會下雪吧!」
「噓。」火影也抬眸,靜靜凝望那無月無星的闇天,「八成會。」
「在這樣的雪夜,舉行雪祭再好不過了。水月這護國巫女,時辰掐得可真準啊!」說著,花信又是一嘆,不時閃爍淘氣星芒的眸,今夜卻是黯淡無比。
火影訝異,「你好像心情不好?」
「你的心情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吧!」花信撇撇嘴,既嘲弄,也自嘲。
「發生什麼事了?」
這問題,問得花信嘴角一牽,苦笑澀澀,「過了今晚,紫蝶她……就要離開我了。」他低聲道,語中蘊藏的遺憾,好深好濃。
紫蝶要走了?火影眨眨眼,想起那個日前出游時,不意踫上的女大夫。
他們是在鄰近羽竹國的玉楓山區遇上她的,容貌半殘的她年紀輕輕,醫術卻精湛無比,他們一行人遇刺,是她救了墜落山崖的花信,之後,也是她診斷出雲霓因撞傷頭部失了憶……
「她果然還是要離開嗎?」火影低喃。
「果然?」他的用詞讓花信狐疑地蹙眉,「你知道她想走?」
「不走才奇怪吧!」火影瞪視好友,不滿他的遲鈍。「留在你身邊,看著你天天對另一個女人好,你不覺得對她而言,太殘酷了些嗎?」
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對另一個人神魂顛倒,誰受得了?花信或許不了解這般痛楚,他可是清楚得很。
「如果你還當她是朋友,就放她走吧!」他勸花信,不忍見到那可憐的女子繼續受折磨。
花信聞言,臉倏地蒼白,「我知道,我會放她走。」他幽幽道,垂斂眸,「祭典結束後,我會親自送她離開。」
「那最好了。」火影同意好友的決定。
花信听了,卻是大不悅,憤懣地瞧他一眼。
怎麼?舍不得人家離開嗎?火影揚眉,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半蘊嘲謔的笑弧似乎更激怒了花信,他瞇起眼,忽道︰「你知道嗎?紫蝶跟水月是朋友。」
「什麼?」火影一驚,「她們認識?」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花信慢條斯理道,「原來她們倆是在西方大陸結識的,彼此非常投緣,還相約一起回千櫻。」
這兩女人竟然是手帕交!火影沉吟,暗覺事態不妙,「那她該不會告訴水月有關雲霓失憶的事吧?」
「我本來也以為她會泄密。」花信頓了頓,眸光幽黯,「不過她說,她死也會為我守住這個秘密。」
「茲事體大,你確定她沒說嗎?」
「我確定。」花信頷首。
但火影可不敢如此肯定,眉宇收攏,陷入深思。
「瞧你這麼眉頭深鎖的樣子。」花信打量他。「其實你很擔心水月暗助風勁叛變吧?」
火影神色一凜。
「我知道你喜歡水月。」這回,換花信嘲弄火影了。
火影眼一瞪,眸中火光熊熊。
花信卻一派自若樣,「你也不必瞞我了,我早看出來了。若不是對她別有情意,何必對她和風勁接近感到痛苦?」
「誰說我……痛苦了?」火影矢口否認。
「真不痛苦嗎?」花信狡黠地看他,「我瞧你就坦白招了吧!你是不是喜歡她?」
火影默然不語。
「喜歡就說出來嘛,畏畏縮縮的,哪里像個男子漢!」花信戲謔道。
火影怒了,凌厲眸刀砍向好友,「怎不說說你自己?為何遲遲不對雲霓告白?」
真是一刀見血!花信苦笑。
「我跟你不同。雲霓她……一輩子不可能屬于我的。」花信低聲道,多年來纏繞胸臆的苦澀,此刻吐出卻異常容易。「她是公主,她的婚姻必須基于國家利益,為保咱們千櫻國長久和平,她只能在雪鄉國王跟羽竹國二皇子間擇一而嫁,由不得她作主,也不由得我痴心妄想。更何況……」
「何況怎麼?」
「……坦白說,我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還喜歡著她。」
「嗄?」火影一愣,「是因為她失憶的緣故嗎?」
失憶後的雲霓像變了一個人,完全不似從前聰明靈慧,平凡得惹人失望。是因為這樣,花信才對自己的感情產生遲疑嗎?
「雖然她是失去記憶了,不過……」
「噓。」花信抬手掩住他的唇,「這可是最高機密,小心隔牆有耳。」
「放心吧!」火影冷靜地抓下他的手,「這附近沒別人。」
「也對。」花信想了想,自覺好笑,「若有人藏匿,你這個第一武士早該察覺了。」
花信還想說什麼,莊嚴的鐘聲忽地敲響,宣告祭典即將開始。
兩個男人同時凝神靜听,好一會兒,花信首先一拂衣袖。
「祭典要開始了,我看咱們先別說這些掃興話了吧?待會兒痛痛快快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火影點頭,隨同花信往祭壇走。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也希望能喝醉了,忘卻這些煩心事。
在宮女的引領下,火影坐上了屬于自己的貴賓席,祭典還沒開始,便干了一整壺酒。
稍頃,祭典正式開鑼,伴隨著莊嚴弘雅的禮樂,那如子夜一般黑,卻又似初雪一般白的倩影,落進他瞳底。
她捧著顆透明水晶球,以最莊重的步伐緩緩踏上祭壇,敬神告天。
樂聲止息,她跪坐在地,清澄水眸直直盯著水晶球。
這一刻,天地安靜,她看著水晶球,而他,看著她。
然後,她起身,澄澈的眸光梭巡四周一圈。
火影皺眉。是他的錯覺嗎?為何他感覺她原本就過于白皙的面容此刻更加毫無血色?她在緊張什麼?他緊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