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眸一抬,含笑對上她惶恐的眼眸。
「不!你別踫我的腿!請你走開,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姚盛薇突然尖叫抽氣,用力推他的肩頭。
她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提及她的腿、踫她的腿,這樣子無疑是在提醒她,她是個瘸子。
「小姐,我只是想幫妳看看撞傷的地方,妳不必太驚惶--」她的反應未免太過火了吧?!
意外被推倒而坐在地板上的屠綱,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發白的臉蛋。
她不要別人看見她枯瘦如柴的腿!
姚盛薇瞪著他,抿著微白的唇不發一語。
她過分白皙的臉蛋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而那雙眸子泛了層薄紅,看起來像飽受委屈的樣子。
揚睫看著她,屠綱感覺自己向來剛硬的心,突然被掏空似的。
站在不遠處的花店老板娘,了解姚盛薇的情緒反應,她見情況有點僵凝,馬上過來打圓場。
「呃,帥哥先生,盛薇她不習慣跟陌生人大接近,她撞傷的地方我會幫她看看。」出于保護姚盛薇的意圖,她刻意站在兩人的中間。
老板娘這一擋,阻絕了兩人對看的視線。
「欸,你要不要看看喜歡什麼花?玫瑰還是百合?要不,今天的跳舞蘭也不錯……啊,我差點忘了,跳舞蘭已經被盛薇買下了,抱歉哦。」
姚盛薇很感激老板娘適時地替她解除尷尬,她硬生生吞回眼淚,垂下臉,小手緊抓著裙子,生怕一不小心裙子被撩起,她的丑陋就會被看光光,然後換來異樣的注視,讓她感到更加的狼狽。
為什麼她的身體會有著缺陷?!
姚盛薇的自卑感又開始作祟了。
屠綱從地板上站起來,他偏頭看了眼垂著小臉的姚盛薇,沒再多說什麼,聳聳寬肩,大手拍拍臀上的灰塵,甩甩那頭有著時髦鬈度的性格頭發。
「嗯,給我一束劍蘭好了。」他轉身走到櫃台前,目光鎖定角落的橘色劍蘭上。
「劍蘭?先生,這花送女朋友不好吧?」老板娘臉色一僵,她走過來,瞪大眼看著他。
「管他喜不喜歡,只要我肯送,他就該偷笑了。」屠綱也沒多解釋,實際上這束花是要送給已經魂歸西天的爺爺,他今天要去他墳前上炷香,買花的念頭是剛剛臨時路過花店才想到的。
「哦……那我就幫你包一束劍蘭,請問包裝要講究一點還是……」老板娘額上畫著黑線。
看來這位帥哥不太會哄女人開心,對女人不太體貼哩。
「拿張玻璃紙包包就好了,他不敢太挑。」
都歸天的人,就算想挑也沒得挑了。
既然都說不用包裝,老板娘也沒多問,走過去拿起十幾枝劍蘭,抽了張透明玻璃紙就卷起來。
「總共是一百五十元。」
屠綱從口袋掏出名牌皮夾,抽出兩張百元鈔票,一手接過花,一手付帳。
他在老板娘進櫃台找錢的空檔,回頭瞥了眼姚盛薇,她仍舊垂著臉坐在原位,小手還緊抓著膝蓋上的裙子。
老板娘很快地過來找了錢給他,屠綱若無其事地調回目光,接過零錢,將花束扛在肩頭朝著門口走去。
「帥哥再見,歡迎下次再來光臨。」
「掰~~」屠綱瀟灑擺擺手,走人嘍。
當他走遠時,姚盛薇才緩緩抬起頭來,咬著唇瓣看著他俊颯的背影,一顆心感到受傷又覺得冷極了。
外頭明明是艷陽高照,柏油路面都被蒸得冒煙了,為何她卻冷得想發抖?
屠綱才走到路口,就被一輛黑色房車給擋住去路。
他英俊的面容驀然一凜,先前溫和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你連我幾點出門都知道,我很懷疑我是不是被二十四小時跟蹤了?」他看著從車子里走出來的楊海,撇撇唇,不豫地說道。
曾經是美國私人組織的情報人員,卻渾然不知自己的行蹤被跟監,看來他回國這幾天過得太安逸、太沒有戒心了。
「我是剛好路過,本來想到少爺住處等您的,結果湊巧的在街上遇見了。」他楊海還沒那麼大的本事和狗膽,敢派人跟監。
他了解屠綱的性子,要是敢這樣對待屠綱,他相信自己絕對會被一輩子綁在「屠氏」里做牛做馬,永遠翻不了身。
萬一屠綱發起狠來,他恐怕連老命都不保。
「嗯哼,算你聰明,沒膽這麼做。」
方才緊凜的臉色不見,他又回復吊兒郎當的模樣,將花塞給楊海,自動拉開車門上了車。
「少爺,下次吩咐小的幫您開車門就行了。」一手捧著花的楊海,恭敬地站在車門旁。
「我手沒廢,不用你多事。」擺擺手,他蹺起二郎腿,彎身打開小冰箱,拿出一瓶海尼根開了就灌。
楊海很快地上了車,他坐在前座,顯然不想多打擾到屠綱。
在前往墓園祭拜的路途中,屠綱享受地一邊喝著冰涼消暑的啤酒,一邊听著輕快音樂,腳還跟著節奏打拍子。
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副很無聊的樣子,其實他腦子里正忙碌地轉著呢。
他想著自己該何時回屠氏挑大梁,回到屠氏後又該如何改變局勢;一會兒思緒卻又跳到姚盛薇像無瑕天使般的嬌麗面容,以及那委屈想哭的表情。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為她而出現輕微的煩躁……
「少爺,大約再幾分鐘車程,就要到老爺的墓園了。」楊海的聲音隔著具有隔音效果的黑色圍幕,透過傳播系統傳到後座來。
屠綱思緒中斷,他撥開黑色窗簾看了眼外面。
車子果然已經來到山區,顯然已經進入墓園的私人道路,因為兩旁種植著整齊的大樹和花草,彰顯了這里肅穆的氣氛。
一顆心驀然變得沉重起來,他現在終于明白楊海為何要緊逼著他來給爺爺祭墳了,他的目的就是要他產生罪惡感和愧疚感,好讓他早點覺悟自己的不孝,早點出面接掌「屠氏」。
當車子停下的這一刻,屠綱突然發現,楊海簡直是繼承了他爺爺那老狐狸般奸詐狡猾的個性。
「少爺,已經到了,請下車。」楊海打開車門,恭候在外頭。
屠綱再度凜著俊容,長腿跨出車外而立,俊拔的身干站在車旁,山區燥熱的風吹揚起他的發。
他的身體和情緒因為烈陽而熱氣蒸騰,渾身煩躁得像要著火般。
「楊海,算你狠!」瞇起黑眸,他看著爺爺氣派肅穆的墓園,突然問回頭,很無厘頭地沖著楊海冒出這句話。
站在一旁的楊海心領神會,表面上不動聲色、面無表情,但在心里卻偷偷竊笑了起來。
看來他退休的日子不遠嘍。
日照依舊強烈,姚盛薇戴著遮陽大草帽,手捧著一大束跳舞蘭,腳步遲緩地從花店散步回家。
從花店捧著花回到住處,拿掉草帽,額心、桃頰布滿細密的汗水,她用袖子輕輕擦掉汗漬,便開始借著忙碌轉移注意力。
將裝花的花器全都洗干淨,換上潔淨的水,在水里頭滴上保鮮劑,然後將盛開得像撩動裙襬跳舞的跳舞蘭,分別插進幾個瓶裝花器里。
插好花束,她再將花器分移到屋內的各個角落--客廳的茶幾上、窗台,臥室的床頭櫃上,還有琴室內平台鋼琴旁邊,琴室的窗台上,將屋內點綴上許多粉黃鮮女敕的色彩。
當事情全都忙完,她已經是滿身大汗了,就連細頸和粉臂也都是汗水。
走回客廳,打開冷氣,讓涼爽的氣流吹去一身的燥熱。
將自己單薄的身子拋進沙發,姚盛薇閉起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