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耶,好象很新鮮。」
「妳也趕快去搶吧,晚了可能就賣光了。」
「好,那我就先去那邊看看。謝謝。」喬羽睫推車離開。
王、周兩位婦人見她走遠了,又開始嚼舌根。
「妳記得吧?十三年前,她跟那個凌非塵做那檔事被逮到。」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年紀那麼小就那麼不檢點,真不害臊,怪不得她爸氣得要死。」
「她到今天還幫他說話,她是不是還對他有意思啊?」
「說不定哦。人家都說寡婦最耐不住寂寞,不能一天沒男人……」
接下來兩人又說了什麼刻薄閑話,凌非塵已經完全听不到了,他只掛念一句話。
她是寡婦。
這麼說,她丈夫已經過世了?他推車繼續前進,平靜無痕的面具在思潮狂亂起伏間,一點一點崩毀。
喬羽睫走出超級市場時,天空微微飄著雨。
她提著購物袋,有些煩惱地看著乍然陰暗的天色,猶豫數秒後,她踏入雨幕。
她在人行道上尋找自己的腳踏車,可天生方向感不好的她,迷糊地搞不清究竟停在哪兒,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還是無法決定該往那邊走。
經常迷路的她已經習慣自己的胡涂,發現車子不見了,倒也沒太緊張,靜立在原地,閉上眼仔細回想。
方才她從圖書館下班後,騎著自行車直接往超市來,圖書館是在靠加油站那個方向,所以她應該是把車子停在加油站與超市之間。
想明白之後,她張開眼,左轉,才剛前進兩步,一輛白色跑車倏地擋在她面前。
車門打開,凌非塵下車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地搶過她手中沉重的購物袋。
「我送妳回去。」他說,也不等她反應,直接把購物袋丟進後座。
她愣了一下,「不、不用了,我騎車來的,自己可以回去。」
「妳騎機車?」
「不是,腳踏車。」
「下雨了,妳想一路淋雨回去嗎?」他陰沉著臉。
「只是毛毛雨……」
「我送妳!」
「你--」她還想拒絕,可一看他下頷緊凜,臉部的線條顯得那麼剛硬,便知他情緒不好,不容人與他多爭辯。
于是她點頭,讓步。「那好吧。謝謝你。」
上了車,凌非塵發動引擎,喬羽睫則從皮包里找出面紙,擦拭遭細雨染濕的發和臉。
擦得差不多後,她隨手拿一條方巾將微濕的發束成俏麗的馬尾,一綹不听話的發溜出來,她輕輕將它撥回耳後。
這一連串動作,她做得自然,無意間流露的嫵媚卻勾惹凌非塵的心。
他收回視線,十指緊扣方向盤,幽暗的眸里是對自己心猿意馬的強烈不滿。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住在哪里。」她完全沒感覺到他的緊繃,偏過頭,微笑望他,「你住鎮上的旅館嗎?」
「我住……妳對面。」
「嗄?」
「我是妳的新鄰居。」他淡道。
她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家以前的房子是你買下的?」
「不錯。」他看她,幽深的眸像在評估她的反應。
「啊,原來就是你。」她一怔,想起自己之前毫無根據的猜測,不禁輕輕一笑。
「妳笑什麼?」他攏眉。
「沒有。我只是……我昨天還在想搬進來的究竟是什麼人呢,原來是你。」明眸笑意盈盈。
他的劍眉更加收攏,「妳好象……一點也不在意?」
「在意什麼?」
「我買下了妳家從前的房子。」他一字一句,從齒縫迸出。
她怔然看他幾秒,「那有什麼不好嗎?我很高興買下來的人是你啊!」
「妳很高興?」他瞪她,不可思議。
「總比被某個富商買去金屋藏嬌好吧?」她幽默地眨眨眼,「我想你的品味應該比他們好很多。我听說他們之前還把客廳的牆刷成粉紅色的,不是真的吧?」
「我不知道。」他冷硬地回答。
他根本不在乎之前的裝潢是怎樣,當初他一听說那是喬家的房子,二話不說便買下來了。宅邸的格局擺設一點都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是他有能力買下喬家從前的房子。
他在意的只有這點,可她,卻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莫名的狂躁攫住他,一種從昨日延續而來的挫敗感,正逐漸加深。
他真的不解,為什麼她的反應完全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他板著臉默默開車,送她到家後,他幫她提購物袋進門,擱上廚房邊的餐桌。
「謝謝。」她溫聲道謝,打開購物袋,一一取出里頭的食材與物品。
他陰郁地站在原地,想離開,可雙腿不知怎地卻動不了。
他瞪著她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這廚房好小,就連他只是站在門口看,也覺得自己好象佔據了過多空間。
可雖然空間狹隘,她卻一副很自在的樣子,在里頭回旋自如。
他看著她將食材拿保鮮膜包好,分門別類放入冰箱,她似乎很習慣廚房事務,動作輕快俐落。
他看著,眼眸一黯,胸膛隱隱滾過某種說不出的渴望。忙碌的倩影,在他眼底逐漸淡出,卻在他心版逐漸烙印。隱約之間,他看見在無數深夜里獨坐的自己……
「你怎麼了?」察覺他異樣的眼神,她忽地停下動作,迷惑地看他。
他心神一凜,抿唇,「我只是沒想到妳對廚房的事好象挺熟悉的。」
「啊,你沒听說嗎?廚房是一個女人的王國啊。」她笑,粉頰淡淡刷紅,看來有幾分艷,卻更嬌。
像朵玫瑰。他呼吸一緊。「……我以為千金小姐不進廚房。」
「我喜歡做飯。」她笑道,「也許你會笑我,可是我真的很愛看我女兒吃我做的飯時臉上的表情。」
什麼樣的表情?他好想問。很幸福、很滿足的表情嗎?
「看照片上,妳的女兒好象很活潑。」
「太野了。」提起愛女,喬羽睫笑容更甜,搖著頭,雖是抱怨,可語氣卻仍帶著一個母親獨有的寵溺。「你看現在都快六點了,她還沒回來,又不知跟同學跑哪兒瘋了。」
「她經常很晚回家嗎?」
「這孩子就是愛玩,不愛讀書,我也拿她沒辦法。」她半無奈地嘆息,可唇畔笑痕依舊。
她很疼這個女兒。任誰都能輕易看出她對孩子的滿腔愛意,那小女孩,想必是她現在生活唯一重心。
「這孩子看來跟妳以前很不一樣。」他澀澀評論,微帶嘲諷。
「她的確跟我不一樣。」她低聲道,頓了頓,眼眸慢慢蒙上一層不可解的迷霧。「我也不希望她跟我一樣。」
他蹙眉,總覺得她這話里有什麼弦外之音。
她卻沒給他機會深入挖掘,忽地仰起頭,笑問他,「對了,你要不要留下來吃飯?我今天晚上要做牛肉壽喜鍋哦。」
他心一震。「妳……請我吃飯?」
「還是你今天晚上有約?你跟人約了一起吃飯嗎?」
「……沒有。」
「既然如此,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嘛。我剛好介紹你給恬恬認識,她一直說想認識那個神秘新鄰居呢。」
她要介紹女兒認識他?她不但不恨他,沒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甚至還邀他留下來吃晚餐,讓他認識她女兒。
她不恨他,一點也不恨……
「為什麼?」他喃喃自問。為什麼她對他如此寬宏大量?為什麼她活得這麼好,這麼開心?為什麼?!
「你剛剛說什麼?我沒听清。」她追問他。
凌非塵緊緊咬牙,「為什麼這里這麼小?」他手一揮,指了指佔地不大的室內空間。「這房子。妳不覺得住起來太小了嗎?」
她愣愣地看他,不明白他為何看來如此煩躁。「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