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餅遇上黑咖啡 第13頁

「我會做到的,我可以……做到。」她吸了吸鼻子,展袖拭淚,「我只想先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讓我去Bruce的靈前祭拜。」哀傷的眸凝睇他,「我想要……我需要跟他說說話。」

他默然。

「算我求你好嗎?求你答應我。」她急切地、心慌意亂地懇求,剔透的淚珠盈于眼睫。

麥哲倫發現自己無法拒絕。

☆☆☆

麥禮成的遺體葬在麥家位于台北縣山區的一座墓園,雖然地處僻靜,卻因修整得十分整齊漂亮,感覺並不荒涼。

雕花鐵門、大理石墓碑,以及一株株濃蔭茂密的大樹,讓溫紅聯想起她曾在歐洲看過的那些墓園,心頭不禁掠過一陣感動。

沒想到在台灣也能見到如此莊嚴肅穆的私人墓園,Bruce能長眠于此,想必也十分快慰吧。

在麥哲倫的引領下,她來到麥禮成的墳前,獻上一束高貴雅潔的白菊花,閉目默禱。

Bruce,我來看你了。她在心底對故友說道。你高興嗎?

冷風拂過,卷落幾片枯黃的樹葉,沙沙作響。

溫紅身子一顫,仰起頭,任篩落樹蔭的冬季陽光柔柔圈住自己蒼白的容顏。

她想故友是听到她的聲音了。這溫柔至極的陽光,也許正是他撫慰著倉皇不安的自己。

她喉頭一梗。

為什麼……要交給我這樣的任務?Bruce。

為了什麼,最清楚的人應該是你啊。低沉的聲嗓仿佛隨風朦朧拂過她耳畔。

是的,我明白。可是這樣的責任太沉重了,我擔不起。她心口微澀。

我只能托付你了,小紅豆,就當是替我完成遺願。

別為難我,Bruce,別這樣。她眼眶漸漸泛紅。

算我求妳。

「不要求我,別為難我,別這樣……」淚水隨著破碎的低喃滾落粉頰,她急急用雙手掩住臉。

麥哲倫倏地全身僵硬。她怎麼了?到他父親靈前祭拜,真的那麼令她激動嗎?她究竟在心底跟他說了什麼?為什麼那張清秀容顏看來如此淒婉,又如此哀傷?

她跟老頭到底是什麼關系?不會真是……他的情人吧?

一股異樣情緒在麥哲倫的四肢百骸竄開。那不是厭惡,也不是憤怒,那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就好像……就好像他在嫉妒些什麼似的──

不!他猛然用力甩頭。

他怎麼可能嫉妒?這女人跟老頭是什麼關系都不關他的事!只要她別去煩他母親跟妹妹,只要她不來覬覦麥家財產,他才不管他們倆是哪一種見鬼的「朋友」!

麥哲倫旋過身,不願看這令他心煩意亂的一幕,只是,那一聲聲隱忍的細微哽咽宛如魔咒,不停地侵擾他心神。

他忽地發怒了。「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

嗚咽聲立即停住。

他轉回頭,憤慨地瞪她,「哭能解決什麼事?真不懂你們女人在想什麼!」

她保持沉靜,唯有輕輕顫動的肩頭泄漏了她情緒的激動。

「別哭了!」他斥道。

「我……沒哭。」她辯解,嗓音是教人不忍卒听的沙啞。

他懊惱不已,「還說沒有?」

「真的沒有。」她拚命搖頭。

「說謊!」他不耐地低吼。這輩子最恨女人對他說謊!「轉過頭來!」

她挺直背脊,一動不動。

「我要你轉過頭!」

縴秀的身子慢慢旋了個角度,微仰的秀顏蒼白得嚇人,貝齒緊緊地、倔強地咬著下唇。

「別咬嘴唇。」他命令。

她听話松開。

他心一緊,瞪著豐潤唇瓣上那枚深凹的牙印。她究竟用了多少氣力強忍哭泣的沖動?真有這麼難受嗎?真這麼痛苦嗎?那無情無義的老頭究竟是哪里好?

「你該死!」他低咒一聲,突地展臂攬過她頸項,將那依然微微發顫的嬌軀納入堅實的懷里。

她身子一僵,「麥……哲倫?」

「你是白痴!」他煩躁地斥喝,「我這輩子沒見過比你更笨的女人!」笨得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沒反駁,只是放軟了身子,讓濕潤的臉頰緊緊貼住他溫暖的胸膛。

他的心,跳得好快啊!那倉促的心跳像雷鳴,一記記敲入她心坎,教她頭暈目眩,臉頰也莫名發燙起來。

奇怪,她在緊張什麼?雖不明白自己的心跳為什麼也跟著狂亂起來,但她直覺地知道,離開他的懷抱應該會好一些。

于是,她試著推開他。「你……放開我,我沒事了。」

可他卻不肯放,沙啞壓抑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揚起,「要哭……就哭吧。」

她一怔,「可是你剛剛還不準我哭的──」

「我現在準了!」他懊惱地低咆,更加攬緊她的縴腰,「你有什麼委屈快點發泄出來,罵我也好,打我也罷,我都準了!」

她愕然抬起迷惑的眸,「我干嘛罵你打你?」

「你討厭我,不是嗎?恨我逼你做不願意做的事,甚至還跑到我爸墳前來哭訴──」他一咬牙,勉力排開竄上心頭的焦躁,「與其跟一個死人告狀,還不如直接發泄在我這個活人身上快一些。」

她凝望著他陰郁的神態,心柔柔一牽。「不是這樣的。」小手不知不覺抬起,撫過他線條嚴厲的臉龐。「我不討厭你,也不恨你,更不是來Bruce墳前告狀。」

「那你……來做什麼?」

「我只是來尋求一點勇氣而已。」她低聲道,水瞳迷蒙,菱唇卻揚起清甜微笑。

他不喜歡那樣的微笑。「你的意思是我父親能賜給你勇氣?」憑什麼?愛嗎?他收凜下頷。

「他讓我明白,為什麼我該接下這個責任。」她細聲道。

「為什麼?」他很惱怒,「為什麼他堅持要你接下球團經理的職務?他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我不能說。」

「溫紅!」

「叫我小紅豆。」她微笑,「如果我們要當朋友,就請你這樣叫我。」

誰當她是朋友了?他瞠視她。

「我也叫你哲倫,可以嗎?」她仰頭問他,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麥哲倫無語。究竟是為什麼?每回與她的對話,總會失控到最莫名其妙的程度?

「你不要生氣。」她柔聲央求,小手停在他緊繃的下頷,「雖然我不能告訴你為什麼,可我要你知道,我並不後悔。」

他蹙眉。

「因為,你是個好人。」

他一震,不明白她怎會突發此言。

他?好人?她在說笑吧?或者,她是在算計些什麼?

可那對深深凝睇他的眸是多麼純澄啊!純淨澄透,像皚皚白雪融成的湖,不摻一絲雜質。

「我會跟一哥談的,明天就跟他談。」白雪,染上了心傷的紅。「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他望著那噙著淚光的眸,喉間一陣奇異的干澀。「真的行嗎?」

「我行的,我能做到。」她垂下眸,語氣黯然卻堅決,「你相信我。」

他不語。

「哲倫?」

他不喜歡她這樣喚他,太溫柔,太親昵,太……讓他無所適從。

「你不相信我嗎?」低啞的嗓音蘊著迫切。

「我拭目以待。」他強迫自己冷聲說道。

「嗯。」她點點頭,唇角牽起一絲半惆悵、半恍惚的微笑,羽睫上晶瑩的淚珠靜靜墜落。

麥哲倫伸手接住,瞪著那透明的液滴緩緩滲進掌心,滲入骨血。

他瞪著,心頭瞬間漫開難以言喻的驚懼。

第五局

溫紅果然依約解聘了汪建麒。

听說,跟心中最崇拜的偶像談完後,她把自己鎖在辦公室里整整一個小時,連秘書想送茶進去,她都拒絕開門。

麥哲倫懷疑她是躲在里頭痛哭。

可一個小時後,當她走進訓練中心跟正做著例行練習的球員們打招呼時,卻是笑意盈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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