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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初雲難以置信地瞪著這一幕。
這算……這算什麼?名義上還是她丈夫的他,竟在公開場合和其他女人這般親密?
他們倆共進晚餐的相片登上八卦雜志還不夠嗎?他還想再為好事的媒體增添多少桃色廢料?
他簡直……太可惡了!
「我想休息一下。」她強迫自己收回目光,顫聲對葉聖恩道。
睿眸炯炯的葉聖恩早察覺她看到了什麼,體貼地攬住她的腰,穩住她不自覺顫抖的步伐。
「我們去窗台那邊吧。」
「你幫我拿一杯飲料過來好嗎?」
明白她想暫時獨處,葉聖恩溫柔頷首。「好,你等我。」
他離去後,她一人漫步至窗台,穿過幾盆隔開動靜空間的綠色盆栽,悄然躲至僻靜處。
她終究還是賭輸了。
柔軟的心像有無數針尖在刺,細細麻麻的,一針針都精準地刺痛她,教她無法再強忍了。她總是善於控制情緒,總是善於在適當的時候掛上適當的面具,可這一回,她真的無法再假裝了。
溫潤月華,婉婉自長窗灑進,她深吸一口氣,摘下紫緞面具,容顏在月色掩映下顯得蒼白且略微憔悴。
她輸了。
一向痛恨這種無聊舞會的懷天,竟肯陪同朱依茗出席,還擁著她熱烈狂舞,可見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是真的愛著她吧?這幾年來,一直不曾忘了學生時代的舊情人,一直深深惦記著她。即使娶了她這個老婆,他愛的,一直還是她。
那日,為了照顧苦於MC之痛的她,他錯過了挽回前女友的機會,而今,再有一次機會,他如何能不把握?
她輸了。
今天答應聖恩來赴這場化裝舞會,其實只是想賭一睹,賭他見了她後也許會有一絲動搖,賭他也許會求她不要離婚,賭他對她至少也有一點點情意。
但,沒有。原來就連這一點點,也是奢望。
真該醒了——
「不是才跳了舞嗎?怎麼臉色還這麼難看?」低沉嘲諷的嗓音乍然響起,「不盡興嗎?」
她心一緊,僵直地旋過身。映入眼瞳的,正是楚懷天端正的臉孔,也許是剛剛跳過舞的關系,額前幾綹墨發不听話地散落。
她咬住牙,拚命克制想伸手替他收攏亂發的沖動。
「听說你現在是葉聖恩的秘書。」幽黑的瞳鎖住她。
她點頭。
他冷哼。
她別過頭,不想看他滿是嘲諷的臉,「方律師要我們找一天去事務所,當著公證人的面簽字。」
「好啊。」
「明天如何?」
「怎麼?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方唇譏誚一扯,「這麼巴不得甩開我?」
是誰想甩開誰?
駱初雲深吸一口氣,「你……你也沒拒絕啊。」
「我為什麼要拒絕?」他語氣冷澀,「你既然急著想甩開我,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你!」她驀地扭頭瞪他,再也壓不下連日來的怨氣,「你不愛我,不肯與我共同孕育孩子,我為什麼還要將你綁在身邊?我不想束縛你!」
瞧她才剛提出離婚,他立刻就跟舊情人公然出雙入對,還演出那刺眼的一幕!
「是不願束縛我,還是不想被我束縛?」他繃著嗓音,「我看你跟葉聖恩處得不錯嘛。怎麼?離婚手續都還沒辦好,這麼快就要琵琶別抱了?」
「聖恩只是我的上司!我替他工作!」她低喊。
「你以前也替我工作。將老板變老公應該是你的拿手絕活吧?」
清冷的嘲諷如雷似電劈落她耳畔,她眼前一眩,「你……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當初是我……引你上鉤?」
他蹙眉,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話說重了,試圖抓她臂膀,「初雲,我不是——」
「不要踫我!」她激動地甩開他,眼眸不爭氣地蒙上水霧,「當初是你向我求婚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他咬牙,神色陰晴不定,「我當然……記得。」
「可是你後悔了。」她幽幽地指出。
空氣靜寂。他沒有說話,保持沉默。
這樣的沉默宛若流星雨,毫不容情地灑向駱初雲,身與心,在顆顆重擊中逐漸碎裂……她覺得好累,真的好累。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如此執著地愛他這許多年?他根本不愛她,在他心中,她只是個能替他持家、將他生活打點得俐落舒適的妻子而已!
不論婚前或婚後,她對他的意義,都只是個「特別助理」,一個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如此而已。
「……我也後悔了。」羽睫黯掩,埋葬珠淚。
「什麼?」他聞言,挺拔的身軀一震。
「我後悔答應你的求婚。」她一字一句緩緩吐訴,每一句都像掏心挖肺似的逐漸空落她胸口。「我後悔自己像個多事的秘書照料你的一切,後悔自己費心去記得你所有的喜好僧惡,後悔自己……這麼努力成為一個賢慧的好妻子。」
他喜歡苦中帶酸的咖啡;他對食物百般挑剔;他討厭任何格紋的衣物;他愛听古典交響樂,可卻厭惡莫札特的作品;他在家工作時喜歡戴眼鏡,可在公司時看到眼鏡會令他捉狂。他就像個孩子,一個任性、自我、有著諸多怪癖的孩子。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注意這些,容忍這些……
「……我好後悔。」
他瞪著她淚光瑩瑩、滿蘊倦意的粉顏,「你、你的意思……」
「我不要再這樣了,太累了,我不想再這樣愛一個人。」胸口空落,心已冷。
是的,她不要再這樣愛人了,不想再這般委屈自己。
從今以後,她要更愛自己。
第六章
「你跟大嫂真的離婚了?」
星期天早晨,楚家三兄弟難得同桌共餐。總在國外晃蕩、四處拍照的老三楚懷風,取消了前往美國的計畫;最近跟兒子的保母談戀愛談得纏綿悱惻的老二楚懷宇,也難得在家現身。
兩兄弟其實都是接到父親急CALL,回來了解大哥、大嫂婚姻現況的。
「老爸氣死了,說怎麼勸你都不听,要我們回來想想辦法。」楚懷風說,拿起一片土司塞入嘴里。
「其實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楚懷宇悠閑地拈起一顆小籠包,「大嫂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甩開你,我們只能默默支持。」
「老實說,大嫂能撐到現在,我們已經很驚訝了。」
「她要走,你也攔不住吧。」
「誰教你跟舊情人牽扯不清,要是我也忍不下這口氣。」
「只是以後這個家沒有大嫂,有點可惜而已。」
「唉,想想我們禮拜天會偶爾坐在一起吃早餐,也是大嫂開的慣例。」
「要不是她,我們哪會有這些固定的家庭聚會?」
「完了,她走後楚家該不會散吧?」
「我看老爸會第一個倒,你有沒有見他這幾天臉色灰敗的樣子?」
「對啊,真讓人擔心……」
「你們倆羅唆夠了沒有?!」兩個弟弟你一句、我一句,終於把楚懷天逼至發飆邊緣,他冷著臉,目光清銳如刀刃。
兩人聳聳肩,同時端起桌上的咖啡,動作一致地就口飲下。
「對,我跟初雲是離婚了,也已經簽字了。」楚懷天冷聲道,「你們支持也好,反對也罷,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不需要別人插手。」
兩人攤攤雙手,一副「你家的事,才懶得管」的模樣。
「老爸那邊麻煩你們說一下,讓他趁早接受現實。」
「要說你自己說。」楚懷宇立刻推掉。
「我也不想看著老爸在我面前心髒病發作。」楚懷風跟著宣稱。
「哼。」兩個弟弟的毫無情義顯然早在楚懷天意料當中,他只是淡淡冷哼一聲,拾起餐巾抹了抹嘴,「我到公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