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誰也不是,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葉聖恩平淡的語氣自有一股毅然,「因為我愛她,所以我只會讓她笑。」
因為愛她,所以只會讓她笑嗎?所以,一個總讓她哭泣的男人就表示他不愛她吧。
「懷天,你愛初雲嗎?」
「……」
「如果你愛她,就不會還跟朱依茗牽扯不清,不會這樣傷她的心。」
是啊,如果他愛她,如果他能給她幸福,為什麼還要這樣傷她呢?
「你能不能放過她?以後不要再見她了。」
「這是……交換條件?」楚懷天聲音冷澀。
「沒錯。」
他恨恨磨牙。
「你好好考慮。」葉聖恩微笑,然後轉身,迎向因為過於擔心而忍不住搖下車窗察看的駱初雲。
他看著兩人說話,看著葉聖恩彎身安撫地對著她笑,而她填滿憂痕的臉逐漸平和。
最後,他看著她遠遠地望向自己。
心髒陡然一擰,他強迫自己靜立原地。
然後她揚起手,半猶豫地朝他一揮。
她跟他說再見。他繃緊身子,傲然地睥睨她,接著酷酷甩頭,拉開自己的車門,坐上駕駛座。
他將雙手擱上方向盤,陰暗的眸直視前方。
路燈淡淡灑落,拖曳一地朦朧暗影,他看著她偏過頭,對車外的葉聖恩說了句什麼,然後,他繞到另一邊鑽進駕駛座。
引擎發動的聲響傳來,一聲聲,宛如某種野獸的悶嚎。
車子啟動了,駱初雲回過頭,透過後座玻璃望向他。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天色那麼黑,她大概只看見一片迷蒙。
但他還是別過臉。
葉聖恩踩下油門,白色車影靜靜馳入幽暗夜幕。
他望著,好半晌,維持同樣的姿勢動也不動。然後,蒙蒙細雨忽地飄落車窗,濡濕了擋風玻璃。
居然下雨了。他瞪著玻璃上絲絲雨痕,有些不敢相信。
下雨了,雲離開了天,融成水珠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她會流向哪里?大海嗎?有一天,還會回到天空的懷抱嗎?
不,她不會回來了!
一聲狂嚎忽地迸出唇中,他猛然打開車門下車,用力拉開後座車門。彎下腰,他粗魯地取出一束悄悄躺在椅下的白色玫瑰。
經過一天奔波,玫瑰花瓣顯得有些憔悴,卻仍難掩嬌美。
他狠狠瞪著這束來不及送出的白玫瑰。
也許,永遠沒有機會送了……
「Shit!」他痛咒一聲,右手使盡一揚,將玫瑰花束拋入迷蒙雨幕中。
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不是正在失去,而是已經失去了。
從八歲那年生日開始,他的人生,一直在失去……
都結束了!
他冷冷告訴自己,冷冷要自己保持平靜。
可激動的心海卻無法平靜,掀起驚濤駭浪,威脅要吞噬他所有的理智。他強忍著,繃住全身肌肉,拚了命地強忍著。
「啊——」終於,低啞的嘶吼沖向雲霄。他握緊拳頭,一記記重重捶擊車頂。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為什麼放她走?為什麼?!
「我要她!」他仰頭對著夜空縱聲狂喊,「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雨愈下愈大了,寒涼的雨絲沾上他衣襟,熾熱的胸膛漸漸涼了。
經歷一陣狂風暴雨般的發泄後,他逐漸失去精力,軟趴在車頂上。
他要她。雙頰貼上車頂,他任冰雨繼續肆虐全身。絕望,正如惱人的雨幕,密密罩落。
他要她,但他必須放她走。
因為他總是讓她哭,因為只有離開他,她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不想放你走。」他閉上眸,低喃的嗓音淹沒在叮叮咚咚的雨聲中。「不要離開我……」
☆☆☆
「老大情況怎樣?」幾乎是一沖進家門,楚家的老麼楚懷風便急著發問,連佣人遞給他暖身子的熱茶,也不及喝上一口。
「好像不太妙。」楚家老二楚懷宇應道,隱在鏡片後的眸掠過黯芒。
「燒到幾度?很嚴重嗎?」
「醫生說將近三十九度。」
「什麼?那麼嚴重?」楚懷風不敢相信。大哥從小就身強體壯,連他這個經常被欺負的小弟夜夜詛咒他生病都不見效果,怎麼這回這麼容易就掛了病號?「他究竟怎麼了?」
「老爸說他好像淋了一夜的雨。」
「淋雨?他瘋了嗎?」楚懷風拉高聲調。
楚懷宇只是淡淡一扯嘴角。
他們這個大哥也許真的瘋了,為愛發瘋。
「我上樓瞧瞧!」楚懷風拋落一句,一陣風似的卷上樓,沖進楚懷天臥房。
他正躺在床上,緊閉著眸,容色蒼白異常,一只手臂還吊著點滴。佣人正在他前額覆上冰袋,幫助退燒。
「老大!老大!」見兄長如此虛弱的模樣,楚懷風有些無法接受,跪倒在床畔。「老大,你沒事吧?只是發個燒嘛,干嘛臉色這麼難看?」他握住楚懷天的手,被那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MyGod!你燙得像火爐在燒!腦子不會燒壞吧?」焦急地將手貼上他的額,「哇!額頭更燙!」他哇哇叫,震驚的口吻宛如世界末日。
「懷風,你冷靜點。」跟在他後頭進房的楚懷宇聚攏眉峰,警告麼弟。
「老二,老大該不會引發肺炎吧?是不是送他上醫院比較好?萬一他燒壞腦子怎麼辦?」
「不會的。許醫生剛剛來看過了,說他只是發高燒而已,也給他開了退燒藥。」
「退燒藥?在哪里?給老大吃了嗎?」
「在這里,三少爺。」佣人正好送上藥,外加一杯溫熱的開水。
楚懷風搶過藥和水杯,「我來!」求救的目光射向楚懷宇,「老二,幫我扶他起來。」
「嗯。」楚懷宇點頭,上前一步,伸手探向楚懷天後背,將他扶起。
抗議的申吟逸出他蒼白的唇瓣,他似乎很痛苦,全身冒冷汗,眼眸卻依然緊閉。
「他好像很難過。」楚懷風握住兄長的手,輕聲安撫,「我知道你很難受,老大,不過你一定要吃藥,要撐下去,快點好起來。雖然你這家伙愛裝酷,從小就欺負我這個善良可愛的弟弟,脾氣又壞,沒事就愛大吼大叫,外加暴力傾向,可你……畢竟是我哥哥。
「比起別人家的哥哥,你還算不錯的,起碼不是那種為了名利不顧親情的野獸。老大,你一定要撐下去,我們這個家少不了你,說實在的,沒事看你故意擺酷裝帥也滿有趣的,雖然有時會覺得好笑——」
「說夠了沒有?!」悶聲低吼忽地揚起,截住楚懷風拉拉雜雜一大串叨絮。
是楚懷天。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陰鷙的眸直瞪著麼弟。
楚懷風一怔,「老大,你能說話!」
「廢話。」楚懷天冷啐,「你真當我死了啊。」
「不會是回光返照吧?」楚懷風愣愣地說。
「少羅唆!藥拿來!」楚懷天搶過他掌心上的藥,又唏哩呼嚕灌了一大杯水吞下,最後再瞪了一臉呆滯的麼弟後,才重新躺落。
「什麼嘛!你根本沒事。」楚懷風松了一口氣。
「本來……就沒事……」
「沒事干嘛裝昏嚇人,害我以為你快掛了。」楚懷風抱怨。
楚懷天不語,緊閉雙眸。
懊惱自己白擔心一場的楚懷風正想喚他,一旁的楚懷宇伸出一手狠狠掩住他的唇。
「嗚……嗯——」他張大無辜的眸,不明白二哥為什麼力道如此之重。
嘴角揚起淡淡笑弧,楚懷宇無聲地以唇形命令——跟我出來。
楚懷風不自覺一顫,深知這樣詭異的笑正是二哥發飆的前兆,急忙乖乖跟出去。
直到踏出房門外,楚懷宇才松開手。
「我說錯話了嗎?老二。」楚懷風委屈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