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董事長的報告。」他頭也不回,快速地敲打鍵盤。
「你禮拜天不是寫完了嗎?恩瞳不是還幫你送去?」
听聞不願想起的芳名,他僵了僵身子,「……原來的檔案不見了,要整個重寫。」
「咦?怎麼會這樣?電腦中毒了嗎?」
「……不,是人中毒了。」清冷的回答蘊著某種情緒,似乎是幾分……傷感。
白禮華雖然疑惑,卻也沒再逼問。
「姊,我肚了餓了。別虐待我了,做點吃的來吧。」
「你啊,是自己虐待自己。」她碎碎念著,「可惜你姊夫出差不在家,不然我一定要他教訓你一頓,讓你腦袋清醒清醒。工作這麼累做什麼?陪上自己的健康值得
嗎?」
「是是,我親愛的姊姊,我听到了。」白禮熙搗起耳朵,—副受不了疲勞轟炸的模樣,「是我糟蹋自己、虐待自己,都是我不對,你饒了我吧。」
「你啊!」白禮華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禁不住搖頭,「好,我去做點心,你慢慢寫報告吧。」
「謝謝姊!」
白禮華離開後,書房再次恢復清靜,可不知怎地,白禮熙反而瞪著電腦螢幕,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螢幕上,幾行黑色細明體字彷佛在嘲弄他似的,逐次放大,最終充塞整個視界。
他愣愣看著。
重寫報告對他而言,並非多大的難事,雖然檔案被刪掉了,可參考的資科當仍在,研究分析的過程也還留在他腦子里,他只需要一點時間重新把它組織起來即可。
只要一天的時間,他就能搞定。
可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專心,這已不再是需要多少時間的問題,而是他找不到驅使自己寫下去的動力。
跌倒了,就爬起來︰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重新振作——這—向是他的信念,可這回,他卻猶豫了。
寫完了又如何?修正了董事長對他的評價又如何?經過此事,他再也不是原來的他,再也不是那個汲汲於往上攀升、拚盡一切心血與努力,要讓自己功成名就的白禮熙。
從前的他,沒有任何牽掛,從不停下腳步張望路旁的美好風光,只是專心—致地往前邁進。
可現在,在直直通往青雲的路上,他忽然發現了一株孤傲卻也可愛的小花,他停下來看她,逗弄她嬌軟的花瓣,笑看她含羞帶怯地舒展花蕊。
他戀上了這朵花,在黃昏夕照下陪她嬉戲,然俊愕然領悟她成了自己的絆腳石。
事業跟女人,你選擇哪一個?
想起劉希平問他的問題,他嘴角—扯,拉開濃濃自嘲。
他能選哪一個?他喜歡的女人背叛了他!
第一次,想為一個女人停留如風的腳步,可地,卻狠很刺傷了他。
她背叛了他!為了另一個男人。
他但願自己還是從前那個眼中只有名利、沒有愛情的男人,他但願自己還是那個游戲於脂粉陣中、從不留心的男人。
可她,入了他眼底,而他,將心遺落了。
懊怎麼辦?怎麼辦?
慌亂的感覺從得知她背叛自己的那一刻起,便排山倒海地撲壓他全身上下,軟他動彈不得,深陷於某種可怕的漩渦之中。
這感覺,就像當年他直奔醫院,卻只能目送女乃女乃走完生命的最後一刻般,他迷亂、懊悔、慌張、激顫,不知如何是奸。
他只能無助地看著女乃女乃棄世而去,就像現在,只能無助地看著自己沉淪。
甚至連該怎麼掙扎,也忘了……
「對了,禮熙,差點忘了給你這個。」清脆的嗓音忽而在他身後揚起。
他眨回眼中不爭氣的淚霧,緩緩回身。「什麼……」清清嗓子,「什麼東西?」
「這張磁片。」白禮華揚高手中的磁片,「昨天下午恩瞳送來的,她說到處找不到你,猜想你可能會來這里。你究竟怎麼回事?不去公司也不回家,又不開手機,存心想急死人嗎?你啊……」
姊姊究竟念了他些什麼,他—句也沒听到,全副注意力只集中在羅恩瞳送磁片給他這件事上。
他驀地搶過磁片,急急插人磁碟機。
是那份報告!他震驚地望著電腦讀取出的檔案——那是他以為遭人惡意刪除的原始檔案!
他以滑鼠拉動文件,迅速瀏覽一遍,果然是他原來的檔案沒錯,包括那些數字,一字未改,而他為了會議所做的PPT檔也還在。
這究競是怎麼回事?他被搞糊涂了!
「……禮熙、禮熙,你有沒有听我說話啊?」
他猛然站起身,「對不起,姊,我要走了。」
「什麼?」白禮華哇哇叫,「你才剛來就要走?波士頓派呢?你不吃了?」
「不吃了!」他匆匆收拾好筆記型電腦,邁開步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解開羅恩瞳留下的謎,可比吃波士頓派重要多了!
「就是這麼回事。」放完羅恩瞳留下的錄旨帶後,董事長凜著一張臉,望向白禮熙,「很意外吧?」
是很意外。
他呆站著,一動也不動,滿腦子仍回蕩著方才有些雜訊、卻仍清晰可辨的對話。
原來,出賣他的人不是恩瞳,而是他在公司最信任的劉希平。為了鏟除他,他竟不惜與邢克強合作。
他們倆……不是宿敵嗎?而今竟聯手陷害他?!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看出他的震驚,董事長眼中掠過一絲憐憫,慢條斯理地開口,「小子,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找沒……沒想到會這樣。」白禮熙白著臉,握緊拳頭,嘴角牽起一絲苦笑。
「樹大招風。」
「我……明白。」
虧他從進永暉以來,一直以劉希平馬首是瞻,沒想到他竟然出賣了他!當初他答應去大陸為公司開拓業務,也是劉希平大力勸他的,可卻……
這就是上班族的悲哀嗎?
一念及此,白禮熙神情更形苦澀。
「你的報告寫得很好,我看過了。」董事長說,「是羅恩瞳拿給我的。」
「啊。」他想起她留給姊姊的磁片,「她大概是事先CopY下來的。」
「這丫頭好像早就發現希平對你不懷好意了。也真多虧了她,一個人演了這麼一場戲,還你清白。」
白禮熙聞書,眼眸一黯,「我錯怪她了。」
當她蒼白著瞼,狠心對他說出那些話時,心里肯定比誰都痛吧。為了揭發邢克強和劉希平兩人的密謀,她不惜承受他的滔天怒氣……
「你知道她怎麼跟我說的嗎?」董事長忽地開口,「她說她知道自己這樣錄下跟上司的談話、越級打小報告的行為其實也很卑鄙,公司要因此開除她,她也無話可說。」嗓音帶著笑意,「這丫頭不停強調你是無辜的,一定要公司還你一個清白
呢。」
她一心一意為他著想——認清了這一點,白禮熙忽然非常後悔那天對她說了重話。他為什麼不細心—點呢?難道他看不出來當時她滿蘊祈求的眼神嗎?
「……我說,你們倆是不是一對啊?」
董事長突如其來的詢問,令他一震,愕然揚眸,「什麼?」
「不是嗎?可是我想她應該愛上你了哦。」董事長笑著眨眼,平素嚴酷的臉在這一刻顯得可親起來,「她為你辯護的時候,那激動的模樣——」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很有趣,「看得出來她對你很不一樣。」
她對他很不一樣?她愛上他了?
一陣暈眩驀地龔向白禮熙,他差點站不穩腳步,連忙扶住桌邊,穩定自己突然變得急促的心律。
「怎麼看來這麼緊張啊?小子,好像快喘不過氣來了呢。」董事長嘲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