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擦拭的動作一凝。「為什麼?」她柔聲問。
「因為我不能讓爸爸知道我喜歡你。」他低聲道。
「為什麼?!」她凝睇著他在朦朧水霧中若隱若現的小臉。
「因為爸爸說過,不可以太喜歡一個人——尤其是一個隨時會離開我的人。」他愈不喜歡你,以後就愈不容易受傷。
楚懷宇凝重的話語倏地掠過她耳畔,她心一緊,側過身子,試圖瞧清楚翔飛的表情。
他卻不肯看她,低低垂下頭。
「翔飛,你——」
「所以我不能對你太好,因為只要是我喜歡的人,爸爸都會請她走……以前的孫阿姨、劉姊姊都是這樣。」小小的拳頭在水中握緊,「如果爸爸知道我也喜歡你,他一定不會讓你繼續當我的保母的。」原來是這樣。領悟了小男孩的心思,單白芷鼻間一酸。
「那天,爸爸問我參加面試的幾個人中最喜歡誰,我偏偏不說你。不是因為我討厭你哦,是因為我知道如果讓你當我的保母,我一定會對你很壞,那你就會很難過。可是,沒想到爸爸最後還是決定讓你來了。」說著,楚翔飛輕輕笑了,笑聲清脆悅耳,可卻宛如細細的刀刀,割痛了她的心。
「我真的很喜歡你哦,蛋白質。」他忽地抬起頭,熱切地看著她,「真的,不騙你。」
「我知道。」她深吸口氣,伸手模了模他的頭。
「那天我害你撞破頭,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
「……蛋白質,你哭了嗎?」他盯著她的眼。
「沒有。」她連忙用手指按了按眼,「是水蒸氣吧。」
「喔。」他點點頭,聰慧的眼像看出了什麼,卻又體貼地不說出口。幾秒後,他忽地俯低上半身,將整顆頭顱埋人水里。
「翔飛?」她一驚,待看清一顆顆水泡慢慢浮出水面後,不禁微笑。
原來是在玩啊。
笑容未斂,便見他沖出水面,揚起一張漂亮的小臉,朝她好調皮、好豪氣地笑著。
「蛋白質,我將來一定要很有錢!」他志得意滿地宣布。
「哦?」
「我要很有錢,蓋一座很大很大的游樂園,然後把所有人都請來玩——小健、蓉蓉、丁丁——我要辦一個宴會,準備很多好吃的東西,把班上同學都請來玩。」
「這樣啊。」孩子氣的夢想令她微笑加深。
「嗯,我要讓大家都玩得很開心,讓大家都喜歡我,這樣就不會有人離開我了。」黑眸像星子般閃啊閃的,「所以我現在要好好加油,將來才可以賺很多錢。」她愣愣听著,笑容在不知不覺中斂了。
「蛋白質,到時候你也要來哦。」他對著她笑,「我會發邀請函給你的。」
「……」她頷首,聲音梗在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翔飛睡了嗎?」
「睡了。」單白芷啞聲應道,看著將長袖挽起、打開冰箱找食物的男人。「你餓了嗎?」
「嗯,想吃點東西。」
「吳媽呢?」
「最近她婆婆生病了,我讓她回家去照顧婆婆。」
「這樣啊。」她跨進廚房,輕輕推開正對著冰箱蹙眉的楚懷宇,「我來吧。」
「你?」他揚眉。
「想吃什麼?」她問,迅速掃了冰箱內部一眼,「煎牛排?義大利面?咸粥?」
「你願意幫我?」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算是我付的房租吧。」她回眸朝他一笑,「你白白讓我住,又不收我的錢,我也會不好意思啊。」
「我說過,你住進來反而是幫我的忙,這樣我老爸他們就會更相信你跟我正在交往了。」
「是。」她淺笑盈盈,伸手取出雞蛋、魚片、鮮蝦、蔬菜等食材,「海鮮粥可以嗎?」
「嗯,謝謝。」
「你先出去忙你的吧,我很快就弄好了。」
「嗯。」他點頭,卻仍賴著不走,挺拔的身軀倚著隔開廚房與餐廳的吧台,靜靜望著她系上圍裙,挽起仍然半濕的長發。
這模樣還真像為丈夫做飯的賢妻良母。他微笑,望著那微濕卻顯得更加柔順、黑亮的秀發,呼吸一凝,不覺想起方才在浴室里乍見她全身濕透的模樣。
那樣的她,再加上一張嫣紅的臉,看來竟也猶如出水芙蓉……「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她瞥他一眼。
他一愣。
「我知道,我剛剛跟翔飛玩得有點過頭了,不像個保母該有的樣子。」她嘆氣,「不過你放心,該板起臉時,我也不會跟他客氣的。」
「我不是在想這些。」
「那你在想什麼?」在想她衣衫濕透後,若隱若現的曲線……楚懷宇心神猛然一凜。他究竟在想什麼?濃密的劍眉聚攏,對白己莫名的思緒十分不悅。簡直像個狂!她卻誤解了他陰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將不銹鋼鍋放上瓦斯爐。「請問,有高湯或雞湯塊之類的東西嗎?」那是什麼?楚懷宇愕然。
「我看看,調味料應該放在櫥櫃里。」說著,他走近她,展臂打開上頭的櫥櫃。
「不在這里。」打開另一個,「這里也不是。」又打開一個,「這是放碗盤的。」望著顯然對自家廚房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她不禁揚起唇角,「呃,會不會是在下面的櫃子里?」
「有可能。」他立即彎尋找。
她也跟著蹲,一一打開櫃門,終後,在其中一個櫥櫃里發現一盒尚未開封的雞湯塊。
「找到了!」她勝利地揚起頭,不料,柔唇卻輕輕擦過他湊近的臉頰。
她一呆,好一會兒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怔愣地僵在原地。
看著她染上明艷紅霞的粉頰,他俊唇一揚,「你又臉紅了。」嘆息般的嗓音輕扯她心弦,她心跳一亂,身子直覺地往後傾,跟著因為重心不穩而搖晃。
他連忙伸手定住她失去平衡的身子,「小心點!」
「啊,我沒事、沒事。」熱燙的雙頰彷佛正逐漸蒸融她的意識,「你可以……放開我了。」他卻不放,謎樣的眸深深凝望著她,修長的指尖輕輕撫上她面頰。
奇特的笑意緩緩攀上他眼角、眉梢,她看著,身子一繃。
「你在……嘲笑我嗎?」微笑加深。
「我知道,我老是冒冒失失的,連幾個要好的朋友偶爾都會有點受不了,總是教訓我--」
「像個孩子。」他沙啞地接口。
「孩子?」
「你有時候真像個孩子。」他微微一笑,忽地攬過她的秀頸,前額抵上她的,「讓人很想逗一逗。」她無法呼吸。「楚、楚先生?」
「叫我懷宇。」嗄?「叫我懷宇。」低啞的嗓音宛如魔咒,定住她的身子。
她張唇,粉女敕的唇瓣不停顫動,卻一個字也無法吐逸。
「要假裝是我的女朋友,起碼該學著叫我的名字吧。」他笑了,薄唇輕啄了下她的鼻尖。「都被鏡架壓扁了。」
「因為……戴了十幾年的眼鏡……」天!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親她?他們又為什麼討論起她的鼻子?「換隱形眼鏡是明智的抉擇。」他微笑。
她也跟著傻傻地揚起唇,心神一陣恍惚。
「是因為我的建議嗎?」
「嗄?」
「是因為我,你才決定換隱形眼鏡嗎?」湛深的眸點亮星芒。
她眨眨眼,心跳一點一點地加速……「或者,你是因為想看清我,才決定這麼做的?」
「什、什麼意思?」
「那天晚上,你不是說沒戴眼鏡就什麼也看不到嗎?」他說,蘊著笑意的嗓音帶點戲謔意味。
這人怎麼能這樣說?好過分!她怎麼可能因為那種理由去配隱形眼鏡啊!雖然那天他陽剛的身軀確實撩撥得她一顆心坪然不定……天!她究竟在想什麼啊?她臉頰爆紅,驚慌地跳起身子。「啊!水都滾了,我得快點下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