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沈俊睿一抬眼,發現孫曜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又想說什麼?」
「你現在是在想著那個女人的事嗎?」孫曜問過沈俊睿女子的名字,但那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他沒有否認。「孫曜,那天晚上我跟她說了關于詩詩的事。」看見孫曜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干麼這麼驚訝,我想可能那晚我喝多了,所以才會說出來。」他不怪好友如此訝異,連自己回想起來也是百思不解,或許那天他剛好想找人聊天,又或許他是真的醉了。
孫曜怎麼可能不感到震愕,因為詩詩的離開,對俊睿而言是很深的痛楚,同時也成為他心中不可觸及的話題,一談起這家伙會立刻變臉給你看,而他卻向一個幾乎可說是陌生人的女子說出這件事?
自從詩詩去了美國之後,這是好友第一次提起其他女人的事。
「我會幫你留意那個女人。」孫曜這麼說。
沈俊睿怔了下,接著淡淡一笑。「不用了,你不總是勸那些勾引我的女人不要接近我,免得受到傷害嗎?我可不想真的害人家受傷。」
***
星期六上午,天氣晴朗無雲,周若霏回家,準備要告訴父親她將在下個星期前往新加坡工作,這一去至少一年。
不過她剛走到家門口前方,看見父親和惠春阿姨走出來,他們像是要外出,父親沒有發現她來了,直接走到駕駛座旁,打開車門,而欲從車子副駕駛座上車的惠春阿姨看見她了,向她父親說了聲後,便坐進車子里。
父親有些驚訝地看向女兒,不過沒有上前,依舊站在打開車門的車子旁邊。「若霏,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周若霏上前幾步,「我是回來告訴您,我將被調派前往新加坡的新飯店工作,下個星期三出發,預計至少去那邊工作一年以上。」本來她可以打電話告知就行了,但她想在離開前跟父親見上一面,所以才特地回來。
「是嗎?那你自己一切小心。」
「嗯。」
「你兩個弟弟跟同學出去了,都不在家,你惠春阿姨的大姊嫁女兒,我們要去吃喜酒。」父女之間的對話永遠平淡如水,察覺不到一絲情感。
此時從車子里傳來惠春阿姨催促的聲音,周若霏听見她說,午宴十一點半就開席,會趕不上的。
不想讓他們因此耽擱,她道︰「爸,您上車吧,我只是回來說一聲而已,沒有其他的事。」
「好,那再見了,我可能沒空去機場送你,你自己在外工作小心。」她父親上車後,隨即發動車子,驅車離開。
周若霏看著父親和惠春阿姨開車離去,想起小時候她也曾經多次在父親開車載著惠春阿姨及兩個年幼弟弟回娘家時被丟下,然後像這樣默默的看著父親他們一家人離開,那種被家人給丟棄的苦澀感覺再度涌上心頭,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很清楚的,對他們而言,她已不是家人了。
周若霏深呼吸了口氣,試圖去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現在無所謂了,前方離去的家人不要她,但不久之後,她就會有屬于她自己的家人。
因為,她懷孕了。
前天從婦產科醫師那里得到證實,她真的懷孕了。
知道自己懷孕,她有點受到驚嚇,甚至覺得無法置信,但驚訝之余,內心也有著歡喜,沒想到她有了沈俊睿的孩子,那是相當奇妙的感覺。
她思考了一天之後,決定不說出來。好友那邊先瞞著,因為她怕芷珊會擔心,她當然也不會去找沈俊睿,她決定帶著孩子一起到新加坡工作生活。
盡管孩子來得突然,但她發現自己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喜悅勝過驚慌。這是她的孩子,她的家人,她想要好好保護他,雖然可能會有點辛苦,但她已經做好當個未婚媽媽的心理準備了。
模著自己的肚子,她微笑。「孩子,謝謝你,因為有你,現在媽咪不會再感到難過了,你也要健康成長,知道嗎?」
她本來打算將那一夜當成美好回憶,沒想到還留下一個紀念品。
一個最棒的紀念品。
***
調派前往新加坡工作的華西大飯店員工,共分兩個梯次前往,周若霏是第一批前去的職員。
婉拒好友及同事們的送機,她真怕那種哭得淅瀝嘩啦的分開場面,而好友芷珊一定會哭得很凶,她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台灣了,也許一年後她就會回來繼續和他們共事呢。
周若霏搭著出租車來到機場門口,才剛走下出租車,一陣暈眩突然襲來,她差點跌倒,幫她從後車廂拿出大行李箱的司機見她身子搖晃,連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小姐,你沒事吧!」
「嗯,謝謝你。」
這些天她常感到頭暈,昨天她又去婦產科做了檢查,醫師跟她說頭暈也是懷孕初期會有的癥狀,可能這些日子她比較忙也比較累,因此癥狀更為明顯。
感覺好一點了之後,周若霏拉起行李箱,走進機場大廳。
結果,才一走進機場內,也不知道是不是冷氣開太強,她感到一陣寒栗,接著頭一昏,她整個人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前,她感到有人扶起自己。
「喂,你怎麼樣了?醒醒。」
是個男人在說話,而且聲音听起來有點像沈俊睿,但他怎麼可能會那麼巧的出現在機場大廳呢?大概是听錯了。
之後,她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第3章(1)
周若霏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房里。
她怎麼會在這里?對了,現在幾點了,她的班機呢?她得前往新加坡才行。
她剛要起身,便被拿藥進來的女護士給制止。
「周小姐,你現在還不能起來,最好也不要隨便亂動,你昏倒的時候撞到月復部,現下有些出血,如果你想要保住肚子里的寶寶的話,就乖乖躺著別亂動,然後把醫師開的藥吃了。」
听到自己居然昏倒時撞到月復部,周若霏驚慌不已。「護士小姐,請問我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你不用這麼慌張,孩子現在沒事,但醫師說了,胎兒狀況不穩定,所以你得住院安胎觀察幾天。」
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沒事且沒有危險,周若霏松了口氣。只是新加坡那邊的工作怎麼辦?她看著放在一旁的行李箱,然後模著自己的肚子,孩子和工作,她只能選一個……
周若霏幾乎沒有考慮的選擇了孩子。
盡管可能會失去前往新加坡工作的機會,但是,她更想要保護孩子。
她按下病床旁的開關調整高度,讓自己半躺在病床上,然後想拿手機打電話回公司。她沒有準時到機場,現下大家應該在找她吧!
然而病房里只看見大件行李箱,不見她個人的手提包。
「護士小姐,請問有看見我的手提包嗎?」里面有她個人證件及手機等重要物品。
「剛剛沈先生好像拿在手上,他現在去幫你辦理住院手續,藥我先放在桌上,你待會兒再吃,先好好休息。」
「沈先生?」周若霏納悶,想起自己昏倒前听到有個男子對她說話,應該也是那位先生送自己來醫院的吧。
病房的門被推了開來,看見走進來的男人時,她當場呆住。
沈俊睿?!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里?而且他手上還拿著她的手提包。周若霏愕然,難道護士小姐說的沈先生就是他?是他送她來醫院的?
護士小姐看見沈俊睿回來,微微一笑,然後離開。
周若霏看著他走到病床旁邊,心跳加快。如果是他將她送來醫院的,那麼他也知道她懷孕的事了?她小手緊張地握緊著。
「我去幫你辦理住院手續,剛剛送你到醫院,因為情況緊急,我擅自從你的皮包里拿了健保卡和身分證,你不會怪我吧!」沈俊睿將她的手提包還她。
「不會,謝謝你。」她最後听到的聲音像沈俊睿,還真的是他,只是他為什麼那麼剛好也出現在機場大廳?她在頭暈之後,現下也感到頭痛,這也是懷孕初期的癥狀嗎?
「還有,你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有個叫夏芷珊的拚命打電話給你,我怕有什麼急事,因此剛剛接听了,她說是你的好朋友兼同事,知道你在醫院後,她說會馬上趕來。」
「……謝謝你。」芷珊知道了,應該會先跟組長報備。她現在得住院,她猜最後應該會緊急調派其他人替補她前往新加坡。
盡管新加坡去不成,但寶寶沒事,真是萬幸。
沈俊睿看著半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她叫做周若霏,這是他稍早才知道的名字,還有,她懷孕了。
今天答應母親到機場接人,不過他並不想跟紀妍獨處,因此他拉了大維充當司機,將車子停在一旁待命,如此省了走去停車場的麻煩,然後直接從機場大廳進入。
他一走進機場大廳,便意外地看到她。他真的沒想到會在機場大廳遇見她,只見她拉著一個大行李箱,站著不動,看起來不舒服,他才剛想走上前幾步,她隨即倒在地上,然後失去意識。
他打電話給大維,接機的事就交給他,之後他連忙將她送到醫院,知道她懷孕,他真的很詫異,而打開她的手提包要找她的證件時,他看見皮包里放著嬰兒手冊,她懷孕了?
除此之外,皮包里還有護照和前往新加坡的機票,另外還有一張新加坡的工作證,她原本要前往新加坡工作?
此時周若霏的手機響起,是芷珊,她已經來到醫院,蔡組長也來了,但在急診室沒有看見她,問她在哪里?
「芷珊,我不在急診室,我在病房,房號是……」沈俊睿輕聲說出房號,她便將房號告訴芷珊。
掛了電話後,周若霏看向沈俊睿,男人表情有些深沉,看不出有什麼想法,不過應該很震驚吧,因為她當時知道自己懷孕了也很驚愕。
既然已經知道她懷孕,卻沒有問孩子的爸是誰,是覺得不關他的事,還是認為他不是孩子的爸爸?不怪他,對他而言,她只是他一夜的對象而已,何況自己也從沒有想過要他負責。
她不想去揣測他的想法,倒是知道自己並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牽扯。
「今天謝謝你送我來醫院,現在我朋友和主管已經來了,你可以回去了。」
沈俊睿在得知她懷孕時就覺得孩子的爸爸一定是他,而她明知道他是孩子的爸爸,卻要將他趕走?他還沒有想清楚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倒是替他做出了決定,想要把這件事給含糊帶過。
很像她會做的事,雖然兩人就只有那一夜的相處,卻已經足夠讓他了解她了。看似聰明自信的她,其實很單純也很真,同時更是個笨女人。如果今天她不是剛好在機場大廳昏倒,然後遇上他,她恐怕已經帶著孩子前往新加坡工作,而他永遠不會知道孩子的事。
想起那晚她說起自己的戀愛經驗,當時他相信了,為什麼?因為那雙美麗晶眸,眼神純淨透明,沒有一絲雜質,讓人看了很舒服,也不需要去防備什麼。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用隱喻的方式說出他和詩詩的事。
所以他知道,他只要一開口問起孩子的事,她一定會說孩子的事不需要他負責,瞧,剛才她的話不就已經透露出這個意思了。
一會兒,夏芷珊和蔡組長急匆匆的來到病房,見周若霏躺在病床上,臉色不好,她緊張地問︰「若霏,身體哪里不舒服了?怎麼會突然昏倒?」
沈俊睿決定先出去,把空間讓給他們,他得去打個電話給大維。
周若霏看著他轉身離開,以為他已經做出決定,雖然是她自己開口要他走的,可是見他真的走人,卻又感到濃濃的失落。
夏芷珊見英俊男人走出去,湊上前問︰「若霏,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她沒見過那個男人,是若霏認識的人嗎?
「他是送我來醫院的人。」周若霏簡單回著。
「是嗎?那我剛剛應該好好向他道謝的。」夏芷珊猜對方就是替若霏接听電話的人,真的非常謝謝他送若霏到醫院。
「若霏,不是只是昏倒而已,怎麼還住院了?」蔡組長問著。當時機場那邊的人打電話到企劃組,說若沒有準時報到,接著芷珊拚命打電話給若霏,大伙都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因為她是個做事負責的人,幸好手機最後有人接听了,才知道她在機場大廳昏倒,然後被送到醫院。
「是啊,若霏,你怎麼了,身體哪里有問題嗎?」夏芷珊很擔心。
周若霏想了下,決定告知實情,畢竟這種事想瞞也瞞不住。
「組長,芷珊,對不起,讓你們擔心,我沒事,我只是懷孕了。」
***
沈俊睿在醫院的某個角落打電話給表弟齊大維。「將紀妍送回去了?」
「嗯,我跟她說你在機場大廳看見有個女人昏倒,送對方去醫院,不過她好像不相信。對了,被送去醫院的女人沒事吧?」
那個時候,他準備開著車子去旁邊候著,突然接到表哥的電話說有人昏倒了,他要送對方去醫院,然後要他去接紀妍。他停好車子後,連忙趕到機場大廳,只見表哥和昏倒的女人都上了救護車,然後旋即離去。
「她沒事,已經醒來了。」
「沒事就好。不過,表哥你可能有事了,紀妍說要你給個交代,我想她應該會跟舅媽說你沒有去接機,最後肯定免不了要陪她吃頓飯。表哥施主,你可千萬別再找我去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什麼時候你遁入空門了?」還善哉呢。
齊大維順著話說︰「表哥施主,上次貧僧听舅媽說,除了紀妍,她手上還有許多家世不錯的小姐,包括個性驕縱、只想把男人給踩在腳底下的百貨業千金宋采臻,我想施主你苦難的日子要直到你結婚才會停止了。」
沈俊睿不想再和「和尚」多說什麼,直接收線,然後打電話給李秘書,說他晚點才會回公司。
繁雜的情緒涌來,他突然很想抽根煙,于是他走出醫院,到旁邊可吸煙區點了煙,一邊思索著,神情看來異常嚴肅,片刻後他淡笑了聲,像是已經做出某種決定。
第3章(2)
他再度走進醫院,上樓來到周若霏的病房外,病房的門微掩,听到里面傳來她的朋友和主管像是要離開的話。
「若霏,你就先好好住院安胎,我想上面應該會改派方大志頂替你去新加坡。」蔡組長如實說著。
「好,我知道了。」周若霏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之前你不是已經把房子給退租了,出院以後,你要先搬回家去住嗎?還有,要通知你的家人嗎?」蔡組長之前還收到若霏送的兩個可愛的小盆栽,帶回去後,女兒很喜歡。
「不用通知了。」因為就算通知了,她父親也未必會來醫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