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戰侶 第7頁

凶手應該就是從那片樹林取得合適的樹枝,在這里扎起十字架的吧。

他一面思量,一面仔細確認附近的地形,接著俯子,鉅細靡遺地在充滿細碎石頭的泥土地面上搜尋著。

「你在找什麼?」注意到他奇特的舉動,矢島薰翩然走近他。

「嗯。」喬石沒回答,隨口漫應了一聲,右手掌依然在地面模索著,過了好一會兒,終於一頓,「就是這里。」

「哪里?」

「凶手固定十字架的地方。」他解釋,「看到沒?這一小塊上地特別松軟,可周圍的上地卻又很結實,正好容得下粗壯的樹枝插入,卡得牢牢的。」

「是嗎?」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你何必特別去找凶手豎立十字架的地方?現場的狀況警方肯定已經留下照片資料了啊。」她不解地蹙眉。

「我知道。」他站起身,微微一笑,「只是想模擬一下『他』作案時的情況。」

「他?」她注意到喬石使用「男性」的代名詞,這代表他認定凶手是男的。

「難道你不認為凶手是男的嗎?」

「不,我也這麼認為。」矢島薰點頭同意。

通常會以這樣殘忍的手法連續謀殺女性的罪犯通常都是男性,自從史上第一個有紀錄的連續謀殺犯「開膛手杰克」出現以來,女性連續殺人犯的案例依然相當稀少。

「……我想藉此揣摩他的心理。」

「揣摩心理?」她一怔,像是有些明白,又仿佛更迷糊了。

「他是在哪里殺了少女呢?把她們綁來這里再加以殺害,還是早就在別處殺了她們?如果是在別處殺害的,又是用什麼方式將她們帶來這里?」他一連串地問道。

可矢島薰卻知道他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自言自語,藉著這樣的方式厘清自己的思緒。

她怔怔望著皺眉思索的他。

忽地,他黑眸一亮,進出難以形容的輝芒。

「他是在這里殺了她們的。就在這里,在月光照映下,少女痛苦的哀嚎和著海浪拍擊懸崖的聲音──對他而言,這就是最悅耳的安魂曲吧……」他喃喃地,語調逐漸低啞沉闇,神情亦逐漸抹上某種陰森況味。

她听著,看著,不覺脊髓發涼。

一整天,他帶著她東奔西跑,先是清晨便爬到懸崖頂實際觀察現場,用過午餐後接著到鎮中心的教堂,跟閑來無事在教堂前廣場閑坐的老人們隨意聊天。

罷開始,他與老人言不及義的閑聊幾乎令她氣上心頭,當場發作,好一會兒,當他把話題逐漸帶到久遠以前的傳說,她才恍然大悟。

「你听過這樣的傳說嗎?老女乃女乃,听說海神每兩年都要從這個鎮里挑選一個少女做為祭品──」

「嗯,我當然知道啊。那已經是八十年前的事了吧,那時候我還小呢。」八十多歲的老女乃女乃應道,視力已然朦朧的榛眸氳上一層迷霧,墮入童年回憶,「可我還記得,記得姊姊是多麼害怕、緊張,她拼命想躲,拼命想躲──」她頓了頓,忽地輕輕嘆息,「可是這一切都是命啊。」

命?

矢島薰一驚,原本挺直站在兩人背後的身子忽地傾向前,彎下視力跟听力都已退化的老女乃女乃,「老女乃女乃,你的意思是──」

「不錯,姊姊就是那一年的祭品啊,最後的祭品。」

最後的祭品?第六個被謀殺的少女──

「老女乃女乃的姊姊是桃莉?湯普森?」

「不錯。」白發老婦抬頭,訝異地瞥向她,「小泵娘,你怎會知道?」

「我……」矢島薰正要回答,喬石卻明快地打斷她。

「因為她正四處收集這樣的傳說,準備出書,所以事先做了一些功課羅。」他微笑解釋,笑容有若陽光般明朗。

老女乃女乃仿佛也覺眼眸一眩,蒼老的唇跟著牽起笑紋,「原來小泵娘是作家啊?」

她什麼時候成了作家了?

矢島薰悄悄瞪喬石一眼,可轉過頭來,卻給了老女乃女乃一個同樣明媚的微笑,「是啊。」

「那小伙子呢?陪女朋友收集資料?」

「女朋友?」喬石聞言,嘴角不覺牽起三分詭譎,卻七分調皮的微笑,「老女乃女乃,你瞧這女人會像我的女朋友嗎?」

「怎麼不像?小泵娘很漂亮啊。」

「太拘謹了。」喬石俯身,像說著什麼秘密一般在老女乃女乃耳旁輕聲說道,「這種女人不是我的型啦。」

「是嗎?」老女乃女乃咯咯地笑,「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矢島薰氣得雙頰發紅,翠眸跟著點亮燦燦火苗。

這男人以為她沒听到他的竊竊私語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有意讓她听聞,好藉此嘲弄她的「拘謹」?

太可惡了!

她怒瞪喬石,看著他與老女乃女乃言笑晏晏,看著他總要在不知不覺綻出那有如陽光般耀眼的笑容……

什麼不知不覺?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連對一個八十歲的老女乃女乃他都不忘施展男性魅力,這家伙該不會是某種變態狂吧?

她輕咬下唇,愈想愈是面容陰霾,直到喬石驀地起身,清湛的黑眸朝她望來,她才勉力扯開一抹淡雅微笑。

恍若雲破日出的微笑,瞬間點亮喬石的眼眸,他不禁眨眨眼。

「要走了嗎?」微笑逐漸加深,絲毫不見淡去,「我還想去圖書館查查資料呢。」

「啊?嗯,也該是時候了。」他深呼吸,強迫自己回神,接著朝老婦送去一抹微笑,「老女乃女乃,那我們先走了。」

「走吧,你們年輕人忙你們的去吧,有空再來這里陪我聊聊。」

「沒問題。」

版別老女乃女乃後,兩人沈默地並肩前行,午後暖洋洋的陽光灑落,為寒涼的深秋添來幾許暖意。

半晌,矢島薰忽地揚起頭來,眯起眸,放縱溫暖的陽光親吻她柔潤的臉頰。

喬石怔怔地凝望她。

「現在去圖書館嗎?」

「我真的很拘謹嗎?」

微帶猶豫的嗓音猶如二重唱,同時在秋日午後沁涼的空氣中響起,回旋,直直透入兩人的心。

四束眸光倏地交纏,好一會兒,喬石首先自喉間滾出清雋笑聲,「你剛才一直默不作聲,就是為了這個在生悶氣啊。」

「才、才不是呢。」她迅速反駁,可在接收他若有深意的眸光後秀眉忽然一凝,跟著別開臉龐,「男人不喜歡我這一型的女人吧。」

「嗯?你這一型?」他仿佛不解。

她怒視他,「就是你說的,聰明、能干卻拘謹得讓人不自在的女強人!」

「我只說你拘謹,前面那兩個形容詞是你自己加上的吧。」發現矢島薰秀眉皺得更緊,他連忙舉高雙手做投降狀,「開玩笑的啦。」

「誰跟你開玩笑?」

「看吧。」他一翻白眼,「你果然是個毫無幽默感的女人。」

「我只是不想把幽默感浪費在你這種人身上!」她怒斥。

他卻不以為意,星眸燦燦,「偶爾把頭發放下來如何?」

「什麼?」突如其來的建議嚇了她一跳。

他抬起手臂,自她一絲不亂的發髻中拉出一小綹,輕輕在指間把玩,「這麼柔軟的頭發,放下來後一定很有女人味。」

「你──什麼意思?」她身軀僵直,呼吸跟著緊窒。

「放下來後,就不會那麼咄咄逼人了吧。」他喃喃地,仿佛沒注意到她的異樣,依舊專注地把玩著她的秀發。

她受不了了!他當是什麼嗎?洋女圭女圭嗎?

一面想,一面粗魯地自他指間拉回發絲,「放開我!」

「嗯?」他一愣,揚起迷惘的黑眸。

她不理他像男孩一般無辜的眼神,逕自匆匆跑開,找了個公共洗手間,對著玻璃鏡放下微微凌亂的秀發。

蒙朧的美眸瞪著鏡中長發披肩的女人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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