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最可悲的是,他真的對郁嵐的尸首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怎會這樣?他怎能這樣?!
「這是愛嗎?」喬凌浚抬起渙散的雙眼,眼里凈是藏不住的傷痛,「我總在傷害郁嵐,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我用我的愛扼殺了她啊!」
他閉上眼楮,靜靜的感受來自心底的撕裂劇痛。
會痛,就表示在乎,他的在乎卻來得太遲了!
婚禮當天他不該對她產生懷疑的!而這該死的懷疑竟成了致命的打擊,是他,是他造成郁嵐的死亡!懊死的是他,不是善良的郁嵐!
喬岳逢伸手想替他拭去額頭因忍痛而滲出的汗,最後還是頹然放下。
「當初你媽媽過世的時候,我也很難過。」他坐下來,望著白雲快速掠過山崚的影像,深深嘆了一聲,「如果沒有你,我想我會跟她一起去。」
「爸爸!」喬凌浚抬頭,他不知道父親當初有過這種想法,他以為因為失去媽媽而難過的只有自己。
望著父親鬢邊的銀絲,他自私的沉浸在無邊傷痛里,忘了他一樣疼愛郁嵐、他們同樣失去郁嵐!
現在,他終于能體會父親當初想要隨愛妻一起走、卻放不下稚子的無奈了。因為,此時他一樣承受這種情的牽掛。
喬岳逢轉過頭望著兒子,「當初,我為了你走出傷痛,現在,你能不能為我不再自暴自棄?」
喬凌浚深深地望進父親關心的眼里,終于感受到他原以為不在乎的父愛。
他不知道當初父親用多少時間,來撫平失去母親的傷痛,但這次,他知道己不會再自私的關上心門,隔絕父親的關心。
失去郁嵐父親仍在,他要承下屬于他的責任,盡他的本分接下喬氏。
至于她,永遠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這顆心,不會再因為別人而跳動。
***
喬凌浚開著車來到三芝,韓家人拒絕他要將郁嵐靈骨放在媽媽旁邊的提議,經父親提醒,他才發現他甚至不知道郁嵐葬在哪里。
為了問出郁嵐的下落,他來到她的老家。
玫瑰園仍然如當年一般的艷麗,他的心擰著,想起第一次見到郁嵐的樣子。
他吸吸泛酸的鼻子,踩著堅定的腳步走進玫瑰園。
老屋經過整修,比記憶中更堅固了,屋頂也不再有破的瓦片。他輕輕拂過老舊的桌椅,想象著他的郁嵐小時候住在這里的模樣……
「你來了!」韓豐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喬凌浚拿下墨鏡,「您好。」
韓豐點點頭,將他的落拓看在眼里,「有事嗎?」
「我想去祭拜郁嵐,請問她葬在哪里?」
「是探望,還是告別?」
「探望。」喬凌浚堅定的望著老人,「郁嵐永遠活在我的心里,不需要告別。」
韓豐長長一嘆,「听說婚禮那天,你堅持她不是郁嵐?」一場陰錯陽差,一條人命。
「是的。」喬凌浚挺直胸,勇敢迎向老人的注視。
「現在你還這認為?」
喬凌浚點頭,自嘲︰「事實證明我錯了。」這個錯誤將凌遲他直到老死!
韓豐開口像想說些什,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請告訴我郁嵐在哪里。」
韓豐起身,比比外面,「問她吧!」
喬凌浚轉頭,外面除了玫瑰花之外,空無一人啊!「您說的是韓郁雯?」
韓豐擺擺手,「只有她才能告訴你。」說著就走進屋里,不理會一頭霧水的他了。
喬凌浚只好往屋外找。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韓郁雯!如果不是她,他不會誤認郁嵐,因而造成郁嵐自殺!
但她外公顯然什都不願意說。
他在一片紫色玫瑰花海中找到專心抓蟲子的她。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有看見郁嵐的強烈感覺!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的郁嵐正躺在冰冷的地下!
「韓郁雯?」
韓郁嵐渾身一震,低聲說︰「站住!」
兩人間的距離約有十步之遠,隔著一片粉紫色的紫夫人,他的樣子依然清晰可辨──他瘦多了,也憔悴了!
她拉低工作帽的帽沿,並慶幸這種防風遮陽的帽子有布圍著臉部,只露出一雙眼楮。
透過帽子的防護,她貪婪的注視著他的身影,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她不可能會忘了他!
但他們的愛情是受過詛咒的!
想起姊姊,她的眸子一冷,「你來干什?」
喬凌浚想走近,他前進一步她便退後兩步,倉皇中她幾度差點跌倒,最後他舉起手。
「你別後退了,我不再前進就是了。」為什他會不自覺地想靠近她?他明明對她沒有好感的!
「你來干什?」韓郁嵐又問。
「我想問郁嵐在哪里?」
「我想她不會希望你去打擾她的。」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他的臉上有著深沉的後悔,幾乎讓她想要全盤托出。
但只是幾乎……她沒忘記姊姊跟外公。
破天荒的,他沒反駁她的話。
望著一副戒備的她,他能理解郁嵐家人對他不友善的態度。喬凌浚望著前方一片花海沉默著。
她趁他的視線專注在玫瑰花的時候,努力的想要將他好好看個夠!
她以為她可以試著忘記他,事實證明,即使失去靈魂,他都牢牢的活在她的心里?
如果時間重來,她不會回泰國,或者,她不會因為怕擾了他的睡眠,而不交代一聲就走!
所有的錯誤都源自于她的一念之差!
是她的錯,卻讓所有人跟著承擔。
韓郁嵐好後悔好後悔,但,除了後悔,她什也不能說。在姊姊過世之後,她無法繼續若無其事地過自己的圓滿生活。
是她害了姊姊的?
許久,他幽幽的嘆氣,剖析著心中錯綜復雜的情緒,「我母親很喜歡綺麗雅跟紫夫人。」
她不是適當的听眾,他卻想要宣泄久抑的情緒,在這個時候,聆听者是誰似乎都不重要了。
她沒回答,他顯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為他望著花海的眼神似乎沒有焦點。
「郁嵐也喜歡這兩種玫瑰花吧!’他接著說。「多奇妙,玫瑰花的品種那多,光是黃色玫瑰就有近十種之多,你外公種的偏偏就是這兩種。」
她望著他的側面,依舊不語。
「這就是緣分!我相信我跟郁嵐是有緣的!」
她忍不住開口︰「你只是因為我外公種了你媽媽喜歡的品種,就喜歡郁嵐?」
他撇眼望她,像要斥責她插嘴干擾他的思潮,最後搖搖頭,沒有苛責已經垂下頭的她。
「不!玫瑰花只是認識郁嵐的淵源,如果沒有這個巧合,我想我們應該不會見面,或者,即使見了面,我也不會要求她搬到我家。」
「你當初要求搬到喬家的是……」她突然改口,「我。」
他轉回正前方,不再看她,「也許吧!但事實上到我家的是郁嵐。」他仿佛陷入回憶中,「她是那的善解人意、那的懂事、那的委曲求全……」想起一開始時他對她的不友善,「而我卻在不經意間傷到了她!」
韓郁嵐想安慰他的手伸到半空中,卻頹然放下。事到如今,「韓郁雯」什也不能做。
「她不會怪你的。」她輕輕的說。
沒發覺她的舉動,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我知道。郁嵐就是這的善良、這的可愛。你知道嗎?當我發現她寫的書簽時,我混沌不明的心終于找到答案──原來我一直喜歡她!」
他看過她寫的書簽!?韓郁嵐嚇了一跳,他喜歡她的時間比她想象的還要早幾年──他們竟走了這久的冤枉路!
「我等她長大等了七年,好不容易確定彼此的心意,上蒼卻跟我開了這大的玩笑!」他聲音全梗在喉間。不知怎地,他竟會跟向來沒好感的她說這些話,或許他的傷痛即將潰堤,極需找人傾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