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樣一瞪,她把想對他說的話全都忘了。
「我……我是……我要說……」一慌,她更是不知所雲。
他的濃眉深深地鎖起,神情也越來越不耐。
「我是想說……」她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听不見。
其實就算她不說,早已習慣被女生告白的他也可以猜到她想說的是什麼。
平時要是心情好,他或許會接受她的告白,然後心平氣和地說一句「謝謝」。
只可惜,他今天心情極度惡劣,又踫上這麼一個溫吞的怪丫頭,他想不發火都不行。
「你想說什麼?,」他不懂她既然都已經來到他跟前,為什麼那麼簡單的一句「我喜歡學長」都說不出口。
他從沒看過這樣膽小怯懦的女生,居然在這個時候還一句話都說不好!
「我……」美緒手心冒汗,不安地揪著衣角。
等不及她說完,他就霍地站起,慍惱的喝道︰「走開,丑八怪!」話落,他旋身邁步而去。
他知道自己不該講這麼傷人的話,可是他卻在情緒起伏不定的時候,失控地說了這些話。
也許是覺得理虧,但又沒有心情去跟她解釋,他索性掉頭就走,眼不見為淨。
美緒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像是靈魂被掏空了似的佇立在原地。
她一直怔望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當中、直到她眼底的熱淚燙傷了她的臉頰……其實在她告白之前,她就已經有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告白,就被他無情的拒絕,甚至出言傷人。
丑八怪!
在他眼里,她是一個「丑八怪」嗎?
好吧,就算他根本看不上她這等姿色,那也沒必要出口傷人吧?
那一刻,美緒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懸崖邊顛顫不穩,然後又硬生生地被人一腳踹落萬丈深淵。她的初戀……不,是暗戀,就這麼悲情的毀滅了。
她隱隱知道,這個傷害會跟著她一輩子,她永遠都無法從這個自卑、自憐、自怨、自艾的牢籠中逃月兌——
※※※
「學長!」畢業典禮結束後,幾個女孩圍著剛步出禮堂的佐川豐作。
他停下腳步,「什麼事?」
「學長,」一個看起來比較活潑大膽的女孩首先開口要求,「可以把你的第二顆鈕扣給我嗎?」
「不行,給我!」
「我也要!」其他幾個女孩也不甘示弱地爭相要求著。
盡避被她們圍在中間,佐川豐作還是一臉泰然,「我只有一顆‘第二顆’鈕扣。」他一笑。
就在被她們團團圍住的時候,他發現一雙幽怨的眼楮正凝視著他。
順著那視線,他找到了她——阿部美緒。
自從那天對她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之後,他就一直感到「良心不安」,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罪無可赦」、「罪大惡極」、「罪該萬死」的錯事。
他很想跟她道歉,告訴她……她不是丑八怪,她非常可愛、非常清秀,就像個小鮑主、小白花似的嬌柔動人。
可是……他放不段、拉不下臉,也認為沒那個必要。
話說都說了,傷害勢必也已經造成,他現在去道歉或是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又有何用?
再說,他都已經決定遵從父親之命出國,實在也不必再去招惹任何女生。
只是說是這麼說,他心里卻老是覺得不安,總好像虧欠了她什麼……
當他望著她時,她似乎發現他正看著她;她小小的臉蛋上有一絲困窘難堪,然後轉身像是逃難似的跑了。
不知怎地,她那轉身離去時的縴細背影竟牽動了他心底的一根弦,它崩得緊緊地,像是一用力就會彈斷。
「學長,」見他發怔,幾個女孩疑惑地望著他,「你怎麼了?」
他回過神,淡淡地一笑,「沒什麼……」
「學長,扣子給人家嘛!」
幾個女孩接續施展著撒嬌功夫,只為討得他的第二顆鈕扣。
突然,他心里興起一個連他都難以置信的念頭——
「對不起,」他神情認真地說道︰「我的鈕扣已經決定給一個學妹了。」
「啊?」大家一臉失望地,「是誰?」
他撇唇一笑,「秘密。」
這顆扣子,他決定只為一個人保留,他知道她也許不會要,也知道自己可能不會真的去找她,但是在他心里,這第二顆鈕扣已經是「那個女孩」的了。
對不起,阿部美緒。他在心里喃喃說道。
※※※
望著三年級的教室,美緒靜靜地流下眼淚。
隨著三年級學生的畢業,她青春時期的單戀也畫下了句點;只不過,這是個非常傷心的句點。
在遭到佐川學長的拒絕後,她曾經因為自己企圖向他告白而後悔,如果她不去告白,或許現在的她並不會如此傷心。
但是回頭想想,也許遭到他無情的拒絕並不完全是件壞事,至少……他的拒絕讓她變得比較堅強。
雖然別人都看不出來,但她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逐漸改變。
她想變得更堅強、更開朗!想變得更漂亮、更討人喜歡,她不希望再當丑八怪,即使大家都說她一點也不丑。
她知道她的人生將會有所改變,她知道她的未來會比現在更好、更燦爛……
「美緒。」笑里和野乃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
她們一臉小心,像是擔憂她又受到什麼傷害似的,「你想什麼?」
「沒有。」她淡淡一笑。
「你……是不是又在想佐川學長的事?」笑里問。
她沒有承認、沒有否認,只是淡然一笑。
野乃一副內疚地道,「都怪我……」
「野乃,」美緒蹙起眉心,「你說什麼?」
野乃低著頭,一臉她「愧對天地」的表情,「要不是我鼓勵你去跟學長告白,你就不會……」
「我現在也沒怎樣啊。」她莞爾一笑,不以為意地說。
「可是……」
「沒關系的,」美緒打斷了她,「我早就有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笑里攀著她的肩,笑說,「唉呀,別提傷心往事了。」
野乃點頭附和,「就是,是他沒眼光,不懂得欣賞你。」
「謝謝你們。」好友的安慰及打抱不平並沒讓她心里好過一點,但是至少她感受到友誼的溫暖。「謝什麼?」笑里咧嘴一笑。
「就是嘛!」野乃搭腔,「我們是三劍客耶!」
「對了,」笑里不知突然想起什麼,神情忽地變得有點嚴肅,「我听說佐川學長要出國了。」
「真的?」野乃驚訝地大喊。
听見佐川學長即將出國的消息,戀慕著他的美緒難免吃驚,但回頭想想,這一切都已經跟她無關了。
「他是佐川家的接班人,又是獨子,家里對他的期望一定很大。」笑里又說。
野乃睇了美緒一記,貼心地想結束這個話題,「算了,他的事已經跟我們無關了,對不對?」說著,她向笑里使了個眼色。
笑里會意地點頭,「也對,不談他。」
她們的體貼,美緒當然明白。
只是,有些事發生就是發生了,就算刻意地不去想、不去踫,它還是會如影隨形地跟著自己。
盡避心里還有一絲絲的苦澀,但是在好友面前,她將那份心酸掩藏住了——
※※※
「豐作,」佐川滿智子來到房門口,疑惑地探頭看著,「你整理好了沒?」
他將一顆黑色鈕扣握進掌心里,「差不多了……」他說。
「整理好了就下來吃飯吧!」
「好。」他點頭一笑。
佐川滿智子轉身下樓,並沒多說什麼。
她知道兒子因為出國的事而感到有點焦慮,要不是不想讓家里失望,他不會放棄國內某名校的橄欖球校隊而出國去求學。
他是個有主見、夠強硬的男孩,但他也希望當個讓父親感到驕傲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