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氣嬌娘子(上) 第9頁

威帝模樣也不過二十七、八,與蕭陌年歲相當。

出聲皇室,從小錦衣玉食,用天朝繁華浸潤出來的人兒果然俊俏非凡,肌膚白里透紅,一雙長目似寶劍藏于匣內,銳意潛隱,化掉一切女氣。

「噢,不好再稱喬家小姐了。」榮威帝折起折扇輕打自個兒嘴巴一下。「得稱她一聲將軍夫人。呵呵,听說咱們這位將軍夫人為了一場‘大戲’可卯足了勁兒,從發動、布置、運棺,到之後的靈堂哭棺,當真步步為營,拿捏到位,見聞者無人不掏一把同情眼淚……噗!」再次將笑氣壓住,神態真誠——

「愛卿啊愛卿,朕可是指了個寶姑娘給你當娘子,你不必謝恩,無須感恩戴德,這本就是愛卿應得的。」

駐軍大營帥帳內,外邊士兵們的操練聲以及馬匹嘶鳴聲陣陣傳進,以往這些聲響很能讓蕭陌清空雜思、寧定心神,但此時的他火氣噗噗噗直冒,都想操起長刀把佔據主位的青年帝王直接梟首算了。

他深覺帝王根本是在報老鼠冤。

榮威帝藺長歡當年還只是個十三歲不到的少年太子時,有一回擺月兌了侍衛和宮人偷偷溜出宮外游玩,卻在帝京龍蛇混雜的集市中被扒走錢袋,這事莫名其妙牽扯到路過的蕭陌身上,兩少年因誤會狠狠干上一架……

呃,應該說藺長歡被狠狠揍了一頓。

蕭陌向來敢作敢當,最恨別人冤他,藺長歡又緊揪他不放,撲過來就要搜他身,他豈能忍?

但出乎蕭陌意料之外的是,明明把人揍倒,對方卻不怕疼般仍一而再、再而三爬起,硬要他交出錢袋……後來才知那錢袋是藺長歡遠嫁異地的長姊出嫁前特意為他做的。

而蕭陌在許久之後得知了藺長歡的真實身分,才明白過來,那只錢袋實出自當年以「和親」名義遠嫁西夷的明泓長公主之手,而長公主出嫁不過兩年便因一場熱病香消玉殞。

當時他們可是鬧騰好久才解開誤會。

蕭陌是瞧藺長歡可憐,不但丟了長姊親手做給他的錢袋還被自己狠揍好幾拳,他遂主動幫藺長歡尋找被竊走的失物。

打小蕭陌就愛在外頭走踏,雖還不曾走出帝京地界,但所謂天子腳下的首善之區他可絲毫不陌生,他這個侯府家的庶長公子還特別喜歡跟販夫走卒們打交道。

為尋回失物,蕭陌當時將能用的人脈都用上了,結果兩個時辰後,兩少年順藤模瓜在一條彎彎繞繞的巷子底堵住偷兒,堵住是堵住了,但對方有四人,且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漢子。

藺長歡本想以利誘之,用身上值錢的玩意兒如金葉子、玉佩、玉冠等等換回長姊織制的錢袋,但自小習武不輟的蕭陌沒給他「議價」的機會。

後來藺長歡回想年少這一段,不得不承認蕭陌當時二話不說便發動奇襲實是正確抉擇,若然改利相誘,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再者逗留久了,也極可能引來對方的其他同黨。

蕭陌掄著硬拳開打,藺長歡先是愣住,但很快便回過神,大叫著為自己壯膽隨即撲上去加入局。

結果錢袋確實搶回來,四名大人偷兒被他們兩少年揍得落荒而逃,而他們臉上、身上亦都掛彩,痛到不行卻相視大笑。

蕭陌算是頓悟了、看明白了,帝王心機之深沉啊,當年盡避沖著他笑,其實就等著今時把他「賣掉」,來報那時候他揍他那幾拳的仇。

「臣請皇上收回成命,撤回賜婚的聖旨。」雖說北境戰事已然抵定,駐守在前線,蕭陌一身玄黑薄甲仍未除身,他單膝跪地,低首抱拳,沉聲又道︰「‘沖喜’一說本就無稽,累得喬大小姐委身下嫁,實在罪過,求皇上重新——」

「愛卿以為朕的聖旨如商賈間的買賣,可以說換就換,要退便退嗎?」青年帝王直接截斷他這個大將軍的請求,語氣平順,目底犀光爍爍。

年少時的緣分邂逅造就兩人漸生漸厚的情誼,蕭陌卻一向深知「伴君如伴虎」之意,只是自被逐出景春蕭氏,他孑然一身就這麼光棍桿子獨一個,真把帝王得罪慘了那又如何?抄家嗎?

炳哈,什麼家啊?沒那種玩意兒!

從頭到尾就他一人,還能連累誰去?

所以當榮威帝這般不冷不熱、不喜不怒問話,蕭陌根本豁出去了,語透厭世氣味道——

「大戰已過,經此一役,憑聖上手段定可保北境數十年安樂,臣別無所求,只盼別再造孽,那喬家小姐隨了臣,只是糟蹋人家姑娘,臣的處境和名聲有多不堪,皇上不都了然于心?趁此時尚來得及,求皇上撤回聖旨,就說‘沖喜指婚’乃為欺敵之計,如今大功告成,一切回歸原狀,又或是……或是皇上可再替喬家小姐另擇指婚的對象?」

「放肆!」榮威帝手中折扇狠狠敲了記桌面。「你當朕的聖旨能隨便說改就改嗎?」

蕭陌反正是死豬不怕滾水燙,持平嗓聲道︰「再有,皇上實不該瞞著眾人親臨北境,盡避宮中有心月復宮人幫忙打掩護,連日稱病不上朝也實非正理,大小臣工們難免惶惶不安,胡亂臆測……皇上這動不動就想偷溜出宮的癖好,實得改改。」

「蕭陌你還念起朕來了?」揚眉瞠目。

蕭陌繼續叨念。「北境局勢雖說穩下,但仍有一些潛藏在暗處的敵人,幾座屯堡內的細作是否盡數清空,此點微臣亦不敢擔保,而皇上僅憑隱衛們護駕便暗訪北境,身分若暴露可能引發何種危機,臣想都不敢想,皇上何苦偏來為難臣?」

大將軍這話已屬大逆不道,榮威帝並未勃然大怒,但表情之變化頗精彩,先是火大、不痛快,跟著像有些不好意思地挲挲鼻子,再接著便惱羞成怒,可單膝跪在面前的人一臉無謂加無畏,搞得他想怒都怒不成。

最終青年帝王起身將他的鎮北大將軍扶起,嘆氣道——

「朕哪里是為難你?朕是擔心愛卿啊。隱衛傳回消息,朕雖知你當日在戰場上並非中箭,但畢竟是抱病強擇才導致落馬,還昏迷多日,醒來沒多久又策動這一次的主動出擊……朕總得親自過來瞅瞅,方能安心啊。」

皇上都堂而皇之打起溫情牌,蕭陌只得斂下神情抿唇不語,態度一直很是恭敬。

榮威帝又道︰「說來說去還得怪愛卿對自身總是報喜不報憂,這讓朕想起多年前的事了……你被景春蕭氏除了族譜,還打了個半死趕出家門,竟沒想給朕遞個消息求援,好歹咱倆有些私交,朕那時雖未登基,也有足夠能力護你,你倒好!一被趕出來就離京,你拿我當朋友了嗎?要不是後來你在北境軍闖出名號,我都不知你窩哪里去了!你對得起我?」心火猛地被點燃,連「朕」這個自稱都不用了。

突然提及當年之事,蕭陌眼角微抽,又見皇帝在眼前氣得快跳起,他按捺下想揉額嘆氣的沖動,舉止更加恭敬道︰「請皇上息怒。」

「息你祖宗!要朕息怒一開始就不該惹朕發火!」見鬼的斯文全拋了,榮威帝打開折扇用力搧,沒好氣地睨著蕭陌。「朕在這兒把話挑明了,愛卿百戰不殆、鞠躬盡瘁,終是替朕穩固大好河山,想要何等賞賜,朕都能給,但要朕收回那一道賜婚聖旨,萬萬不可能,除非……」

除非!

蕭陌倏地抬頭,瞳底一亮。

「除非是喬家大小姐親口提出,說自個兒不願結這門親,那倒還有轉圜余地。」榮威帝不負責任般雙手一攤,折扇尾巴還勾在他兩指間蕩啊蕩,萬分輕佻。「這指婚是喬家老長輩特意來求的,朕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既給出去了總不能無端端收回,君無戲言哪愛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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