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坐在新房里,手里還捧著捧花,蕭彩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她竟然就這隨隨便便把自己嫁掉了。
到台北工作多年,歷經男友變心、公司裁員等變故,又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于是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她索性回到故鄉花蓮,幫老爸打理溫泉旅社。
料不到這一回來不過短短數日,她竟胡里胡涂的成了人妻
還記得當時的情況是這發生的——
「彩虹?這不是彩虹嗎?」村子里有名的媒人婆紅姨,懷里拽著換洗衣物和清洗用品,一進到旅社便大聲嚷嚷了起來,彷佛尋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般熱切。「哎喲,我是紅姨啦!妳忘了喔?妳小時候我還幫妳把過屎尿咧!」
蕭彩虹的臉綠了一半。
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的她雖稱不上嬌滴滴的美女,可不管怎麼說,她也還是個單身貴族,總得留點名聲給人們「探听」,如今被紅姨這一嚷嚷,恰巧又被幾個剛由里頭走出來的客人听見,她感覺好沒面子喔!
「呃……沒、沒忘啦,紅姨。」她赧紅了臉,勉強扯開僵笑,不得不跟紅姨搭起腔來。「妳今天怎麼有空來旅社走動?」
「厚!說到這個就氣人!」
有種人絕對不能讓她打開話匣子,一旦拴上的開關被打開了,那成串的語珠子絕對只有「洪水猛獸」可以形容。
「我們家那熱水器壞了好些時候了,妳紅伯就只會在嘴上念著要修要修,八百年來也沒見他動過一根手指頭,逼得我不得不每天到妳家里來報到。我們都是老鄰居了嘛,老蕭會給我打折。」
「嗯,那是一定的。」不曉得是不是附近養鳥的人家沒把鳥籠關好,她怎麼老覺得頭上有陣陣鳥兒飛過的聲音?「紅姨,妳放心,我不會收妳貴的。」
「哇災啦!」索性將手上的衣物和盥洗用具擱到櫃台上,紅姨這廂不想那早進去泡個舒服的溫泉澡,樂得和彩虹攀談起來。「我說彩虹啊,妳在台北好些年了不是?」
她乖巧地點了下頭。「嗯,是啊。」
「那在台北有沒有好對象啦?」三彎兩繞就轉到這事兒上,絕對是媒人本性。
蕭彩虹的小臉微微刷白,不想再憶起那段傷心的往事。
紅姨是個明眼人,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情事她看得太多了,一見蕭彩虹變了臉色,心里也猜得八、九分。
「呵呵,瞧我這老嘴皮子,看到漂亮的女娃兒就忍不住問起人家的對象,彩虹,妳可別跟紅姨計較喔!」
扯開職業化的笑容,紅姨並沒感到半點愧疚。
「咦?阿紅,妳來了啊!」蕭媽媽黃繡正巧由廊內走了出來,還不用看清紅姨那張臉,光听她的聲音便知道是她「大駕光臨」了。「怎麼?主意打到我們家彩虹身上來啦?」
「嗟,講那什麼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我也是心疼這個小佷女兒,誰打她主意來著?」當然嘍,紅姨打死都不可能承認,自己多少算計著未來那份媒人禮的「厚度」。
黃繡瞟了眼彩虹,心里微嘆口氣。
知女莫若母,彩虹這次回來明顯帶著疲憊,問她什麼也不說,她心里多少也有了個底;但既然女兒的嘴跟蚌殼一樣緊,她也不好逼問下去,只能沉默的將擔憂掛在心上。
人家說要忘了情傷最好的方式,無非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另一段戀情,既然阿紅都自己送上門來了,哪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黃繡也沒問過彩虹便說︰「阿紅啊,不如妳加減幫我們彩虹注意一下,有沒有適合的人選?也不用太苛的條件啦,只要是古意、耐勞,最主要是能疼我們彩虹,那就夠了。」
「媽——」蕭彩虹一驚,全然沒想到母親也會在一旁敲邊鼓。
「哎喲,放心放心,我一定會找個最好的男人給彩虹的啦!」
「那好,我們就這說定,把這個任務交給妳了。」
言猶在耳,怎麼感覺才經過短短幾個晨昏,她就從幫父親打理溫泉旅社的櫃台小姐,化身為白紗新娘,呆坐在新房里了呢?
這變化也未免太大了吧
吵雜的腳步聲和喧嚷的講話聲,直逼新房而來,她還來不及吸口氣回到現實,便見新房的大門「唰」地被打了開來,然後一個明顯是被眾人推進門的男人閃入她的視線範圍。
那個男人名喚泰陽的男人,從這一刻起,他將成為「蕭彩虹的丈夫」。
第一章
在村子里大家都知道,村長泰戈家有個出色的兒子叫泰陽。
這泰陽從小到大都很優秀,在校成績幾乎全拿第一不說,即使出了社會,也憑借著與生俱來的「綠手指」,培育出自產自銷的花園農場,植有多種暢銷花,例如玫瑰、香水百合之類,收入優渥。
不僅如此,他連長相都是一等一的好;濃眉大眼不說,身材更是少有的衣架子,配上長年在陽光下工作的生活,全身肌膚曬成健康的古銅色,更令女人們看了「垂涎三尺」。
可是對蕭彩虹而言,泰陽卻是她的噩夢。
因為村子里人口不多,所以小學里的學生也少得可憐,全校幾只小貓逃不過兩手兩腳加起來的指(趾)頭總數。
偏偏蕭彩虹的老爸蕭為先跟村長泰戈有些交情,雙方「人馬」也偶爾會在對方家中「出沒」,因此也造就了蕭彩虹「悲慘」的童年——
那個泰陽,絕對是個表里不一的壞蛋!
「嗚嗚……哇——」哭著推開家門,這個月蕭彩虹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以這種哭倒長城的慘狀踩進家門。
「彩虹?」黃繡手中還拽著抹布,一听到女兒的哭聲,便急著由廚房里沖出來。「怎麼又哭著回來?這次是誰欺負妳?」心里暗嘆一口,黃繡很明白自己問的是白痴問題。
打從彩虹開始上小學至今,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算算也大約有一半的日子全是以這種姿態進門。
彩虹每次哭,她就每回問,答案卻始終只有一個——就像復寫紙拓印般的制式答案︰泰陽。
人家泰陽可是全村子里公認的好孩子,乖巧又有禮貌,更是村長家捧在手心里的寶貝,蕭家這種小老百姓是絕對不敢上門討公道的;那種以卵擊石的做法,無非是公然與全村為敵,「一郎冤郎全莊,全莊冤伊一郎」,約莫就是那個意思。
「泰、陽啦——」蕭彩虹間歇性的深吸口氣,方有足夠的肺活量可以將尾音拉得老長。
閉了閉眼,黃繡心里喊了聲「賓果」,卻怎麼都愉快不起來。
「來,把書包放下。」將女兒書包由她的小肩膀上拿下,黃繡蹲在蕭彩虹身邊,輕柔地撥開她因哭泣而沾黏在頰側的發。「來,跟媽媽說,泰陽他今天是怎麼欺負妳了?」
「他抓我辮子,拉得我好痛!」小女孩好不容易得到申訴的機會,抓著媽媽訴起苦來。
「然後妳看,」她低頭指著自己的膝蓋,一雙小腿兒幾乎沾滿了微濕的細沙。「他還把我推到沙坑里,害我的腳變成這樣……」
才說到精彩處,陡地蕭家門鈴聲大作,母女倆神情同時一僵,眼底傳達著只有兩人才看得懂的吊詭。
黃繡上前開了門。
「蕭媽媽,彩虹又說我壞話了,對不對?」按門鈴的是泰陽,他雖然頂著顆小平頭,但是已能看得出未來俊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