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龍戲鳳 第27頁

驀地,她想起這種時候鐘憐都會在外頭等著她。

鐘憐彷佛掌握著她與龍天運燕好的日子,總是會備好藥。

如果沒有猜錯,現在鐘憐就在門外等她。她模到了身上的棉被,現在春天夜里還涼,是誰取了棉被還是她被抱回房里的床上?

她想要翻身悄悄下地,哪知,男人的長臂橫過來連著棉被摟住她。

「……」她無語。明明都是習慣獨睡的人,能夠比她還快適應身旁有人,她也甘拜下風了。

「去哪?」

那聲音十分沙啞破碎,令她臉熱了個透。「我……」她咳了一下,低聲道︰「我出去找鐘憐。你……多休息。」

「她走了。」

她一怔。鐘憐怎會擅自離開?她早就發現了,不管在哪方面鐘憐的能力都遠遠高于富戶人家里的婢女,甚至說是書香世家的小姐也不為過,偏偏對他十分忠心,令她懷疑他的老家究竟是什麼地位。現在鐘憐走了……藥呢?

「我的背很痛。」

她聞言,再度無語。當時完全看不出來有痛到……

她連人帶被,被進男人的懷抱里,她頓時有些僵硬。

「馮無鹽,你又不蠢,還是你在裝傻?你感覺不出來我要讓你成為我孩子的母親嗎?」

她微微側過臉,往他那方向看去。男人的氣息迎面而來,安靜的夜里,誰也看不見誰,她卻知道這男人正目不轉楮看著她這頭。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她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她可以說那是激情下的本能回應,但她知道不是……

「你不是喜歡璧人嗎?璧人之中誰及得上我?」

「……我喜歡璧族。」夜里,她的聲音顯得有些虛無縹渺。

「嗯?璧族?」他有些不解。

馮無鹽輕輕回著︰「開國主以前的璧族。」

「開國主以前的璧族?很少有人會喜歡那時候的璧族。」沒有金銀珠寶,沒有雅致文化,有的只是人,只是一身的力量……他沒有想到她個頭這麼嬌小、最多只拿得起小雕刀的小女人會喜歡那時代。那時候的璧族沒有什麼男人保護女人的觀念,女人一樣做著男人做的事,金璧之後,璧人才漸漸融合晉人的作風。

她要生活在那時代的璧族里,沒有男人護著,很快就會消失在草原里……

不,他會護著,這項認知令他心里愉悅。不過他也必須承認,就算他能夠看透母後或劉耶的心思,有一部分的馮無鹽是他踫觸不到的,而那似乎很重要?他沉吟道︰「那時候的璧人,在成親前男女可以試一次上床,若是一拍即合,便算定下了。」他笑,「你是喜歡這種方式?我們不是正在做麼?」

馮無鹽定定看著他那方向,忽然笑道︰「我常听說男人重色,果然不假。你說對了,我就是喜歡這種方式。」又頓了下,她輕聲說道︰「好像睡太久了,我先起來吧。我去沐浴,怪難受的……」她推開他的胳臂,才坐起要下地,忽地一只臂膀又將她拽了回去。

她受到驚嚇,不由得叫出聲︰「龍天運!你做什麼你……」

「一拍即合了麼?」

她聞言,狠狠閉起嘴。

「你不是喜歡璧族嗎?一回不行,再來一次,若再不喜歡,就繼續下去,總有喜歡的時候……」

「龍天運,你想做到死嗎?」她咬牙切齒。

那頭冰涼涼地輕笑一聲。「哦?原來是這種死法嗎?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但好像也不是不好?馮無鹽,你讓我不痛快了,我一直在看,你何時會停了藥,顯然你不打算停。你可以賭賭看,你走出去後,在這天底下誰敢給你藥。」

黑暗里的壓力,令馮無鹽心里微微一顫。她咬住唇,忍住顫抖,低聲道︰「好聚好散不行嗎?」

「好聚好散?」他語氣帶著戾氣,一力便將她扯了過來,「沒有我的允許,你也敢……」說到一半,他微微側過臉,盯著她輕顫的手掌。

黑暗里他是看不見的,卻可以感受到輕微而持續的顫栗自她身上傳來,頓時,他滿心的怒火消弭殆盡。

他不動聲色,一指一指松了開來,仍然听見她極力掩飾的喘息。

他可以想見此時她的背直挺不肯示弱,雖然隱含著恐懼,卻不讓對方察覺。龍天運暗暗咒罵一聲,冷冷說「你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好好想想。」他下了地。

癘窸窣窣的聲音似在穿上衣服,隨即黑暗里有了開關門的聲響。

有人足音極輕,停在長榻五步遠外的距離。「姑娘,點燈麼?」鐘憐的聲音一如往昔溫和。

「不,先不要。」馮無鹽含糊回著。她不含糊說話,懼意就會泄露在聲音里。

鐘憐盡全力對她極好,轉頭卻會對龍天運獻出忠誠,這與當年她身邊的丫頭看似不同,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都一樣。她不是傻子,哪會不知道鐘憐陪伴她的意義?她不習慣平白無故接受旁人對她的善意,她也願意以最大的善意回報,可是,要赤果果地把內心送到鐘憐面前,她還做不到。

……不管對誰,她都做不到。如同此刻她要鐘憐送藥來,鐘憐只會想出許多借口推了。她們都做不到。

鐘憐沒有再問下去,就這麼安靜地站在那里守著。

馮無鹽模著月復部。喝藥對她而言,是一次情動下的結束,代表隨時可以散場,她也習慣了喝。

龍天運想娶她?正房?所以願意讓她先懷孩子?然後呢?她想疼她的孩子,但她怕對孩子笑不出來。

一個人,要在自覺快樂與幸福時才會笑,她不以為那個時候她笑得出來,這樣對孩子並不公平。

她完全不想成為她(他)的娘,也不想復制出第二個馮無鹽。

所以,她不想嫁。

她把臉半埋進被里,黑色長發散披在四周,完全掩住她的神情。

「馮姑娘。」才人寺,有人叫住她。

馮無鹽回頭,看見喜子快步而來。她下意識往他後面看去,沒有看見龍天運。

喜子這一喊,周遭的人往他看來,皆是露出驚艷之色,他卻完全無視。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勉強笑道︰「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你……鐘憐呢?怎不見她?」

他的口氣略帶咄咄逼人,馮無鹽也不在意,只道︰「今晚在寺附近過夜,鐘憐去打點了。燕爺也來了。」她指向樹下抱著長劍的燕奔,見他往這頭看來,她朝他施個禮。

喜子看去,嗤了一聲。「主子讓他跟來,這麼遠,要真出事了他來得及嗎……」他又看她一眼,咕噥道︰「你不留在府里討好人,在這里賭氣做什麼。」

馮無鹽沒有理會他這話。任何一個專程來寺里看石刻的都不會是走馬看花,不過一夜時間根本不夠。賭氣?

她並沒有。

「你怎麼在這?」她盯著他。

喜子咳了一聲,忍住回頭的沖動,隨即,他美目閃閃發亮。「我是專門來千山寺的,千山寺有開國主的石刻,我一生必要瞻其風采一回的。」

馮無鹽眨眨眼。晉城千山寺里的石刻中好像真的有開國主,但更為人知的是大晉朝的雕刻家所刻下的大晉人物像,會專程來看金璧之後的雕刻家所刻的還真是難得一見,而她面前就有一個。

「你沒有來過晉城嗎?」

「主子回京後我才到他身側侍候,這輩子還沒來過晉城——」他及時住口,見她一直盯著他看。他勉強笑道︰「不如一塊去,作個伴?」

馮無鹽是無所謂,不過,她這一無謂反而被他先帶往開國主的石刻。

「……」其實她是把開國主的排最後。

千山寺的石刻畫可以說是至今最大型的版畫,帶點名氣的金璧大師都想搶一塊石壁來刻畫,就連廊道上的空牆也被人寫滿詩詞,一路走來都有來客停駐,他們見到喜子的美貌,紛紛有禮地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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