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龍戲鳳 第47頁

「明白了嗎?」明喜面色稍緩,溫聲說道︰「陛邊不需要狐假虎威的奴才,後宮都是他的女人,這是他們之間的事,當人奴才的混在其中,是在找死︰再者,這種話讓各宮的底下人傳了出去,就算一開始其他妃子沒有想法,久了怕也是會你爭我奪。這陰私手段一用上來,昭妃尚且能應付,殿下年幼,暗箭難防,你要陛下絕後嗎?」

丘七臉色發紅,低聲道︰「小七兒沒這意思……」他本想說,明喜師父說得太嚴重,後來想到兩年前唯妃臨死前說的那番話……他心一凜。明喜師父是有經驗的人,說的正是前朝曾發生的事︰可前朝又怎會一開始就是那樣骯髒,必是有人失了度,以為只是隨意所為無傷大雅,然後一人、兩人……像是瘟疫傳開似,整座皇宮變了樣,甚至影響到天下……

他們這些底下人稍有不慎,就會為金璧一朝開啟前朝滅亡的序幕——丘七立即將明喜給他的警惕暗記在心里,因為明喜有經驗,因為明喜是與陛下最近的人,因為明喜深切清楚陛下的個性。

再說……那一晚,陛下從唯妃殿里出來,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前朝公主胡言亂語,不要再讓朕在任何人的嘴里听見同樣的話。」

當下的他,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應下。明明陛下說話的口吻很平靜,他卻知道陛下心頭並不愉快。

知道了身邊的太監跟前朝舊帝間有了不可言明的骯髒事,哪能愉快得起來?本來他想要表忠心,開口說他不會把明喜師父過去的事外傳,唯妃必是在造謠。可是,心底有個聲音阻止了他,陛下所謂的「任何人」,包括他,陛下是要他忘掉!

當時天際發白,已有大亮之勢,可丘七每一次回憶起那一夜,印象里總是黑沉沉的,而陛下就融在其中。

明喜他……真的很得陛下看重。這兩年相處下來,他也確實感到明喜很穩,彷佛明喜眼前有一直線的道路,從來不會走歪過。這讓他有個預感,只要他忠心跟在明喜後面,帝王不換,他就可以得勢到老。

只是,他有時也會懷疑,從前朝那樣的宮里出來的太監會干淨到哪去?就算明喜人品再好,也不表示唯妃說的事沒發生過。看,連他看著明喜,偶爾都會懷疑了,遲早有一天,陛下也會信了唯妃而對明喜厭惡吧。唯妃在他們心里種下了種子,不可能不會發芽的……

丘七收斂心思,打殘他他也不敢問明喜在前朝到底有沒有跟靈帝有過糾葛,除非他想被虐殺。這點他不懷疑,陛下絕對會下手的。

他只要謹記一件事——凡事跟著明喜走就對了。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悄悄問︰「明喜師父,您看到底誰有皇後臉?」

「可是,這不合理啊。陛下凡事規矩照前朝,怎麼在後位這事上就這麼隨意?朝堂已經有大臣在上奏了。陛下後宮妃子都是璧女,這晉女遲早也是一定要入宮的︰別說平衡之術了,多子多孫也是皇室必要的。師父您要不要……不偏向誰,但至少提醒陛下,皇後是一國之母,必須的。」

明喜彈了彈他的額面。「這事我不能管,你最好也不要管。這一管,就會有人找上你,讓你動動嘴在陛下面前說點話。你看見利益好處,動不動心?只是點小事而已,你會做的。」

「……別把小七兒想得這麼容易動搖嘛。」

明喜笑了笑,轉頭走了。

丘七追上去,又道︰「我倒想,哪個妃子上後位都好。娘娘們都是好人,璧人爽朗這點,果然不假。以後小七兒要對食,還是找個璧女吧。」

明喜笑道︰「璧人確實爽朗。喏,我教你個手勢吧。」他停下腳步,面對著丘七比了個手勢。「這是璧族的手勢,回家的意思,我會回到你身邊。我想,將來那位姑娘會很高興的。」

丘七眼一亮。「師父,您懂得不少啊。」

明喜微笑道︰「這也是陛下教的。」

「……」陛……下嗎?教明喜這做什麼?兩族混合,所以你學我的、我學你的?好像哪里怪怪的,丘七一臉茫然,最後給了一個解釋——有可能是陛下教了很多太監、宮女,只是當時他不在場而已。

對,一定是這樣的。

縱觀丘七一生到老,最遺憾的事情莫過于——他的美貌毫無用處。

他到老了,都還有人稱他一聲美公公,由此可知他少年時有多美了。

可惜這在金璧皇朝里完全不管用。對陛下不管用,對後宮不管用,對明喜師父也不管用他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公公一樣在宮里活著,雖然有想要左手翻雲右手覆雨的時候,不過歷經強勢的兩帝,他也只敢小威小勢地做一下,因為他想要善終。

他不否認,雖然是陛下讓他認的師父,可是明喜的為人真的潛移默化了他許多。他一開始入宮是有個模糊想法……他夠好看,也許能憑著面皮在陛下面前留下記憶,如果……如果……天下帝王呢,他自然是允了,反正在晉朝民間這種男男之事也是有的。

他年少,只想不費力地生活下去而已。

是後來師父修正了他的觀念,讓他不靠臉皮地在宮里佔有一席之地,並且有了善終的機會……反正這些宮里的璧人根本不在乎他的美!

他心里也願意奉養師父到百年,雖然師父僅長他十歲而已,只是很遺憾他還是沒有這個機會。

有時他也會想,自唯妃去後到現在,陛下心里的種子發芽了嗎?人都是有情緒的,即便他這麼尊敬師父,有好幾次他產生灰暗情緒時,看見師父就有沖動想問︰唯妃說的骯髒事你有沒有份,師父您也沒多干淨吧!

……陛下也是有的吧?

在陛下的一生里,有好幾次的征戰,最危險的一次,他非常不幸地也跟了。他還記得陛下出戰時,下了死命令要明喜師父不可退,就在原地等他凱旋歸來。

他很害怕啊!當時陛受重傷,根本是背水一戰,重要的官員已先退出戰場,宮中有昭妃與皇子,一切皆有安排,除了沒給明喜安排後路。

萬一陛下戰死,是要明喜無退路,陪葬對吧!對吧!這有多恨一個人才會做的啊!以前什麼看重都是他誤會了吧!他明面上是明喜的徒弟,也得留下。他嚇得兩腿都發軟。如果說唯妃那一夜讓他生命里有了驚心動魄的暗黑色彩︰那這一回,代表死亡的刀就懸在他的頭上,隨時會落下。

「陛下……是要您死嗎?」他小聲地問。

當時師父是什麼表情?好像錯愕了下,然後回著︰「陛下可能需要找方向吧。」

明喜溫和答道︰「陛下出帳前,對我比了回家的手勢。不是教過你了嗎?這代表璧族人會回到家的。」

是這樣嗎?是回來還是精神回來?他感到很恐懼。陛下上馬姿態看似自然,但只有在軍帳里為陛下替換盔甲的他跟師父才知道那傷有多重,會死在戰場上完全不會不可思議,何況……陛下出發時,回頭看了明喜一眼。

我若死了,你也得死。

這眼神就是這樣訴說的!他敢拿他下輩子的命根子來賭!陛下心里有多恨明喜?他嚇得只能靠在師父的背上支撐著。

從日出到日落……又到日出……

那是他一生中腦袋最空白的時候,直到見到陛下戰勝歸來,他哭得比明喜還凶,抱著陛下盔甲的一角哭花了臉。他必須坦承從來沒有哭得這麼情深意切過。

但是,之後陛下還是重用明喜遠遠勝過他!這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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