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漢威擰起眉心,好久沒這麼被說教了。
「老婆啊,是娶來疼的,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理由結婚,能在這輩子牽起紅線也是你們的緣分,要是不好好顧著這條紅線,恐怕是隨便就能扯斷哪!」歐比康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田漢威一愣,滿瞼狼狽。「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哪知道什麼?不過是小芙多少提及你和你的家人,其他全用猜的。」他當初可是修過心理學的醫學院高材生,高興的話還可弄個前世今生什麼的節目做做,只是他不屑而已。
田漢威眯起眼,擺明了不信。
「不信是吧?」對上他的眼,歐比康淺嘆一口,轉身又走,走了幾步,涼涼地丟了句——「哪,你就當我會觀天象好了,哈哈哈~~」
不知睡了多久,湯靖芙因月復部悶疼而幽幽轉醒。
床頭亮的不是她所熟悉的家用台燈,而是病房的長型燈管,正巧照在她的頭頂上。
她怎麼也住進病房了?驚疑之下,她想起身卻渾身軟綿綿,全然使不上氣力,只得疲累地轉動頭部,卻讓她在移動的過程里,發現坐在角落沙發里閉眼沈睡的男人。
一見到他,所有暫時失憶的昏厥前的景象全浮上眼前。她鼻頭一酸,想起金遙姬的囂張和他的背叛,不由得悲從中來——
他怎會在這里?難道他不知道她已經得知所有事情的真相,意圖再來這里佯裝體貼?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他了,該給的、不該給的,她沒一樣留得住。
倘若早知道他的溫柔體貼其實另有目的,她或許不會沈淪得這麼快,不僅身子給了他,連心都賠了進去!
要不是金遙姬的出現,或許她會像鴕鳥般忽略自己潛藏的感情……不,或者該說她懦弱,根本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才是真;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愛上這個有夫妻之實的假丈夫,金遙姬的出現,只是血淋淋地將事實刨開,讓她不得不面對罷了。
當她知道他接近自己其實另有目的,當地知道金遙姬是另一個擁有他的女人,那噬心的痛宛如喝了劇毒,一輩子一次都嫌太多。
被了,人家說「甘願挑蔥賣菜,不願跟人公家婿」,她已經貪心地擁有他好一段時日,也在他和他家人身上得到許多溫暖,那已不是那一小塊地皮所能比擬的價值,一切就到此為止。
她可以和母親租個小套房,回復到以往略顯閉塞的生活,只不過旗津怕是回不去了……她根本不敢想像當經過渲染的八卦傳開之後,以往熟識的鄰居朋友們會怎麼看待她?索性就別回去了。
抬起手,大膽咬牙拔掉點滴,她不舍地再看田漢威一眼——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就像沒戴隱形眼鏡那般,她始終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如同他深沈難懂的心思。
那縝密的計劃、精準的算計,單純如她,怎堪讓他戲耍於股掌之間?將她賣了,她還幫他數錢呢!
咽下喉管里的澀意,她扶著床沿艱困起身,月復部傳來的緊縮感令她不由得攢緊眉心;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她小心地扶著牆壁,希望能在不驚擾到他的狀態下離去。
田漢威被極細微的窸窣聲擾醒,他是很累沒錯,但因為掛心她的身體,所以他其實睡得並不沈,因此稍有動靜便挑動他敏感的神經,繼而發現她的蠢動。
「靖芙?你該死的在做什麼!」擔心之余,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她沒看到自己就坐在牆角的沙發上嗎?有什麼需要大可叫他幫忙,即便是上洗手間解決生理需要,他都可以抱她去,她何必這般偷偷模模?
偷偷模模?他心口一凜,不願去思索他最不願想像的可能——不會的,她不會听信金遙姬的三言兩語就想離他而去,不會的!
「你想到哪里去?」不由分說地湊上前去,伸手欲扶她的肩。
「我……我要去找媽。」然後幫媽辦理出院手續,兩人一起離開。
「你自己不舒服,何必急於一時去看媽?」晚上的時段本來就有請看護,她何不先將自己的身體養好,再去看丈母娘也不遲?
閉了閉眼,她再明顯不過地傾了,避開他的撫觸。
「靖芙?」不安感迅速在胸口蔓延開來,田漢威命令自己不準胡思亂想,再度伸出手——
「別踫我!」她的嬌斥喝阻了他的好意,他渾身一震,不覺頭皮發麻。
金遙姬到底跟她說了什麼,竟讓她的情緒波動到動了胎氣,甚至不準自己踫她?天殺的好極了!金遙姬,這筆帳他記下了,絕對會跟她算個一清二楚!
「我知道金遙姬來找過你,但相信我,那全都是在認識你之前發生的過往,我絕對沒背著你……」
「漢威,我們離婚吧。」
清冷的嗓音打斷他的保證,也讓病房里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
「你說什麼?」過了好久,他低沈的嗓音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問道。
「我說……我們離婚吧。」沒敢讓他瞧見自己的脆弱,她始終背對著他,淚水沾濕衣襟。
病房里再度陷入僵凝,此起彼落的,唯有他沈重的呼吸和她抽動鼻翼的細小聲音。
「別開這種玩笑!」再度開口,是連他都不敢相信的沙啞,他的掌緊握成拳,無論如何都只願承認這不過是句玩笑話。
「……你該知道我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緊緊扶著牆面,她的肚子越來越疼,但她倔強的不讓自己倒下。
往後,她得一個人獨撐自己和母親所組成的家庭,她不能再軟弱地依靠他,這是惡習,一定要戒掉!
「湯靖芙!」不願再接收到任何他不想听的話語,他猛地將她翻轉過身,敏感地察覺她蒼白的臉色。「你是不是又肚子痛了?該死!」
強迫性地將她按回床上,以極度冰冷的眼神威脅著她不準亂動,然後急速按下服務鈕,要值班護士快點過來看她。
未幾,只見歐比康吊兒郎當地偕同護士一起晃了進來。
原本該是護士小姐先來看看狀況,再考慮需不需要通報醫生,結果因為全院都知道他和小芙妹子感情好,一見她病房有狀況,便不由分說地催他一起前來,命苦喔~~
「,你們小倆口就不能讓院里的醫療團隊好好休息嗎?還得勞煩我這婦產科醫生來夜診,真是麻煩溜!」言詞間不忘褒贊自己一番,惹得田漢威翻了記白眼。
「你趕快幫她看看行不行?」他其實是想叫他廢話少說,但礙於清楚他也關心靖芙的情況下,忍住沒有發作。
「有什麼好看?安胎針也打了,別讓她亂動,躺個十天半個月就好啦!」真是的,不過是動了胎氣咩,緊張個什麼勁兒!
湯靖芙怔愣著,仿佛他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消息。
「小芙妹子,不是我在念你,一個快當媽的人,別再那麼不安分好嗎?乖乖地躺著,好穩住你肚里的寶寶,懂嗎?」
歐比康要護士重新為她打上新的點滴,然後拍拍她的額,趿著院內拖鞋又「啪嚏啪嚏」地走了。
「听到了厚?醫生叫你乖乖躺好別亂動,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胡思亂想。」天可憐見,別再這麼嚇他了行嗎?他僵硬地復述一次歐比康的交代,然後眼睜睜地瞧著她豆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沿著臉頰滑落。
「你……你該死的別哭行嗎?」一顆心揪得死緊,那顆淚水宛如灼人的硫酸,絲絲腐蝕著他的心髒。
哭著不斷搖頭,她還是老話一句,只不過換種說法,本質不變。「讓我走,你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