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談什麼?」風搖樹動,幽幽的嘆息消散在風中。
「為了我的工作,你有必要這麼生氣嗎?」她不必拋頭露面,更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他為什麼就是不能讓她擁有自己的一片天?
「我沒有生氣。」他的聲音很輕,輕得讓她幾乎听不清楚。
「如果你沒生氣,可不可以請你轉過頭來看我?!」他們是夫妻,有人夫妻之間是這麼對談的嗎?生疏得只比陌生人好那麼一點。
他的身體微微一動,卻依舊沒有回頭看她。
他的腦子很亂,亂得讓他頭痛欲裂;現在他需要的不是談話或任何解釋,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柳珞君等了好久,久到她企盼的心逐漸冷卻……
「明天,你朋友的聚會還是要如約參加嗎?」她沒有忘記他要介紹他的朋友給她認識,她希望這個機會不會因他們之間的不愉快而取消。
「是明天嗎?」他低喃,似乎忘了有這麼回事。「我會回來接你們。」過了好半晌,他才幽幽地說。
眼睫盈上水珠,分不出是暗夜的露珠還是淚,柳珞君捂著臉轉身跑開,獨留谷胤形單影只地佇立在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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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人類的獨立性是會退化的。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人的夜漫長得令人難受,是他寵壞了她嗎?沒有他溫暖的體溫作陪,她竟覺得就算蓋再多、再厚的被子,都無法令自己泛著涼意的身體回暖,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依賴他呢?
柳珞君不安地在大床上翻來覆去,當手背不經意輕觸他的枕頭後,她放棄掙扎坐起身來,兩只眼楮有仇似地瞪著他的枕。
莫名的,她伸手撫觸他的枕頭,上面似乎還留有他的氣息,他都是怎麼躺在這上頭的?
時而正躺、時而側翻,有時以臂枕在上面墊高,有時又將它拿來當坐墊,舒服地背靠床頭翻閱書籍……
她還記得,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們要牽手過下半輩子」,次數之頻繁讓她想不記得都難,但她能當真嗎?
為了她的工作這點小事,他甚至跟她大發脾氣;他不喜歡他可以說啊!非得把一家子都搞得這麼烏煙瘴氣的嗎?讓每個人都不好過,難道就成就了他的希望?
她承認這件事自己有所疏失,因為她沒有事先跟他商量,也許這壞了他的原則。
從兩人相遇開始,不管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有關浩浩和她,他都會找時間確認她的決定,不管他是否經由不正當的手段,都非得得到她的同意,他才會采取行動。
最明顯的就是浩浩的事和他們之間的婚姻關系。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跟他的婚姻是建築在極薄弱的敏感點上,為的是給浩浩一個身分、一個家;現在收養程序已經完成,浩浩也名正言順地成了谷家的孩子,那麼他跟她之間,還剩下什麼呢?
鼻頭一酸,壓抑好久的淚珠無法繼續掩藏。會不會……會不會這是他想舍棄這段婚姻的另一種手段?因為目的已達成,她就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想起他的眾多女友,自卑心態無可避免地抬頭;她沒有她們那種強而有力的家庭背景,也沒有如花似玉的外貌、身材,她有的只是浩浩的監護權,現在她連這個也沒有了,她不知道自己還擁有什麼。
本來她還擁有一顆心的,可是那顆心……在她不知不覺間早已遺落,遺落在他的呵護和溫柔里,可他會要嗎?
他會憐惜那顆孤零零的心嗎?
抱緊殘留著他氣味的枕,滴滴珠淚浸濕了豐厚的泡棉;她邊哭邊睡,極不安穩地時睡時醒,直到晨光照進房間,她才發現他一夜都不曾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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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大人加上一個孩子,一整個晚上邵慕風家的氣氛熱鬧非常。
柳珞君細心地用湯匙一口一口喂著浩浩,恍若身邊熱鬧的氛圍絲毫沒有感染到她多愁善感的心,等到浩浩吃完了整整一碗飯,她卻也沒了任何食欲。
他的朋友都是一些開朗的人,這些人跟他的工作也都有絕對的關聯,有他的老板鐵鷹瀚夫婦、東家邵慕風和他的女朋友汪昱晴,雷颯先生和他開朗的女件田月霓,還有鳳飄鳴及他圓圓臉的青梅竹馬官曖曖。每個人都很會鬧,除了官暖暖和她。
她發現官曖暖常常不經意地便將眼神瞟向鳳飄鳴,眼底深深的眷戀和掩不住的憂愁令人動容,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問題一浮現,她不禁泛起自嘲的苦笑;她自己的問題都解決不了了,還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去探索別人的問題呢?橫豎她也幫不上忙。
她一直是安靜的,安靜地听大家聊天、安靜地陪著笑臉,恍若萬人皆醉唯她一人獨醒,安安靜靜地彷佛沒了聲息。
偷覷了眼談笑間的谷胤,她微微地有點落寞;他需要的不該是什麼都搭不上話的妻子,以他的優質條件,他有權利得到更好的。
想起他對自己的介紹詞——「浩浩的媽」,心頭便揚起耐不住的刺痛。她該再次學習獨立了,這次將會只剩她一個人,不會再有浩浩陪伴她了,因為他屬於谷家,不再屬於她。
飯後,女人們進了廚房,她下意識也跟了進去,只因她了解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話題不會相同,更不想讓他的朋友認為他有個不識趣的妻子。
女人們聊著她們的男人,而她,選擇沈默,因此她拿起抹布擦拭流理抬,她需要做點事來分散痛苦的心情。
「珞君,你好像不習慣這麼熱鬧的場面喔?」汪昱晴的聲音將她遠揚的思緒毫不留情地拉回現實,讓她不得不去面對。
「不會啊,很好……」沒想到縮頭烏龜也不好當,太過安靜反而更突兀地成為別人注目的焦點。
像約好了似的,其餘四個女人陡地以再認真不過的表情盯著她看,瞧得她渾身不自在,臉蛋不由自主地愈來愈紅。「你們……」
「珞君,生孩子很痛喔?」阮棠突然問一個令她措手不及的問題。
柳珞君呆滯地看著她,俏臉更紅了;她沒生過孩子,怎會知道生產過程痛不痛?
「珞君,你趕快教教我們糖夫人咩,你看她都快嚇死了,趕緊說些好話給她听,不然被我們總裁大人藉故休妻,那可就真的「虛累累」了。」田月霓使壞地向她眨眨眼,頑皮的本性表露無遺。
「要死啦你!我老公要是不要我,我就把你宰了當「ㄆㄨㄣ」!」同樣的性別拉近彼此的距離,阮棠毫不客氣地頂了田月霓一句。
「說嘛,珞君,我們都很好奇呢!」沒想到她以為心情不好的官暖暖也有話說。
「暖暖,你不用擔心啦,你的很適合生小孩,一定「噗」一生就是一打,鳳老大到時候「左擁右抱」,可福氣的咧!」田月霓夸張地取笑官曖暖。
「甜甜你……討厭!」官暖暖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你啊!成語怎麼能這麼用呢?」汪昱晴邊笑邊叨念田月霓。「暖暖還沒嫁過門呢!你讓暖暖怎麼說下去咧?」
「沒辦法,習慣了嘛!」田月霓吐了吐舌頭,不是很有誠意地道歉。「歹勢啦,暖暖,人家看你很喜歡鳳老大的嘛,一整個晚上你的眼楮都黏在他身上耶!」
柳珞君心有同感地看了眼官曖暖,她的感情路不順遂嗎?是否跟自己一樣呢?這種痛只有同病相憐的人才會懂,她不由得心疼起官暖暖了。
「對嘛,暖暖,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阮棠跟著田月霓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