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嬋娟 第26頁

「為你和崔紅豆的勇敢感到好笑?」他奇怪的望著黑暗中的她。「不,我很佩服。當時佩服,現在佩服,未來一樣佩服,我對你的感覺從來沒改變過。」

這是他最接近表白的一次,以前他提起這個話題時,總是亂不正經,一副欠扁的樣子,如今在黑暗中,反倒認真了。

藺嬋娟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眼前認真的他,幸好他也未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經過了那次以後,我便四處打听你的事,後來得知你是永平號的小老板,就開始找上門了。」多年以後,仲裕之才讓藺嬋娟了解事情的始末,听得她滿臉驚訝。

「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注意我了?」她萬萬想不到。

「不然你以為我干嘛一天到晚往你那里跑?」真遲鈍。

「因為你家經常死人。」她面無表情的答道。

仲裕之又好氣又好笑的放下手,改為抱胸的打趣說道——

「我知道我是掃把星、是衰鬼,謝謝你的提醒。」他自嘲。「但我如果只是純粹想辦喪事,大可以找別人,不一定要找你。」更不需要謊報有喪鬧笑話。

經過他這麼一提,藺嬋娟才想起他確實無論多遠,都堅持找她。起初她還納悶外地沒杠房了,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那麼回事兒。

「但是你一直到四年前才來找我。」她怎麼算時間都不對。

「想找你,也得我家有人死了才行。」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雖然對你有興趣,但還沒有缺德到詛咒我家的人死,不管他們有多討厭我。」

簡短的一句自嘲,卻道盡了他的心事,也說明了人們對他的誤解。由于算命先生一句話,他變成了人人害怕、閃避的對象。受命運捉弄的他無力反擊,只得以不在乎武裝自己,卻因此而被指責為喪盡天良、沒有任何道德可言……

藺嬋娟聳聳肩。每次她很感動卻不想讓人知道的時候,都是如此。原本她以為在黑暗中看不到,卻被對方眼尖發現。

「我好像看見你的肩在動。」他說。

「我又不是死人,肩膀當然會動。」奇怪,房子里這麼暗,他怎麼還看得出來?

「可我發現每次你感動時,都是這個動作。」仲裕之的眼楮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

「大概吧!」既然被發現就沒什麼好藏的。「誰叫你要說你刻意找我。」她當然會感動。

「我是刻意找你,不過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大方,他反倒不好意思的模頭懺悔。「起先,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後來和你接觸了以後,又覺得你成天繃著一張臉很有趣,想把你弄上床……」

「這我知道,你從來不掩飾。」她打岔。

「你還不是一樣不掩飾你的厭惡。」他高聲抗議。

「是啊!」她又沒否認,干嘛叫得這麼大聲。

他氣得斜睨她一眼。

「然後……」

落入陷阱的兩人,就這麼一路談心到天明。當然這其中都是仲裕之自言自語居多,藺嬋娟偶爾應兩句,嗯嗯哼哼的帶過去,一直到門被打開,他們方才閉上嘴。

就如藺娟所料,門外早已圍滿好事之徒,對著她和仲裕之大呼小叫。

「這兩個奸夫婬婦,我就知道他們有問題!」

「虧她長得一副清純的模樣,卻這麼不要臉!」

「像她這種傷風壞俗的女人,幫多少無主冤魂超渡都沒用,難怪她會跟洋鬼子勾搭上!」

「這種女人,應該滾出金陵!」

「對,應該滾出去!」

事走至此,藺嬋娟的名節完全被毀。眾人期待她會像一般犯錯的人一樣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未料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的頭抬得高高的,表情如往常一樣冷漠,且看都不看眾人一眼的自人群中間穿過,眾人的批評,對她完全沒有影響。

眾人不敢相信的看著她的背影許久,緊接著爆出——

「真、真不要臉!」

「怎麼有這麼厚臉皮的女人?」

「賤人、蕩婦!」

在禮教的瘋狂教化下,眾人連成一氣,全力開炮,目標全鎖定藺嬋娟。

藺嬋娟僅剩的聲譽,也在這一波炮火之下,化為片片灰燼,蕩然無存。

第九章

金陵到處一片撻伐之聲。

眾人的目標一致對準藺嬋娟,同為丑聞案主角之一的仲裕之雖然也有人批評,但比起一波接一波討伐藺嬋娟的聲浪來,顯然要緩和上許多。

因此,如果這時你走到金陵的街頭,定能听見人們就站在街角討論此事,嘴巴熱烈的喳呼。

「听說那天以後,就沒人去找藺嬋娟辦喪事了。」

「這是當然,誰敢讓那的女人主事?祖先都要感到丟臉。」

「你看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沒瞧那天他們一起走出來?」

「真是這樣的話,那咱們還不把這對婬男蕩女捉到官府里治罪?」

「他們又不是通奸,治什麼罪啊?別忘了他們兩個都還沒成親呢!」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表面上雖拿仲裕之和藺嬋娟沒轍,其實心里早已經為他們私下定罪,預判死刑。

仲裕之煩躁地在家里走來走去,他當然知道這個情形,心中也想好因應對策,但就是提不起勇氣。

不管了,先去了再說!

他硬著頭皮,不管眾人詫異的眼光,硬是在一片蜚異聲中踏進藺嬋娟的店,進去了以後,才發現店里竟然只剩她一個人。

「怎麼只剩下你一個人,助手呢?」他環顧四周,偌大的店面空曠得可怕。

「都走光了。」她面無表情的回答。「小珍的父母昨兒來店里把她帶回去,說是不能讓她在我這種女人手下做事,其他人也這麼想,我就讓他們統統回去。」

接著,她頓了一下。

「也好,反正現在也沒事做,多留一個人,就得多喂一張嘴。統統走光,我反而比較輕松。」

她表面話雖說得輕,但仲裕之知道內容沒那麼簡單。永平號是她父親留下來的遺產,如今變成這樣,她內心一定很難過,或許還會責怪自己。

「都怪那設陷阱的混帳,若是讓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絕不饒他!」見她如此困窘,仲裕之不禁詛咒起來。

「算了。」她反倒不在意。「他會設下這個陷阱陷害我,無非就是為了趕走傳教士。現在傳教士走了,他應該不會再有動作,又何必去想他。」

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驅逐傳教士。對方以為有她和仲裕之保護,就不可能成功趕走他們。所以才會把目標對準她,破壞她的名譽引起眾人的撻伐,以便驅逐計劃能順利進行。

對方走對了第一步棋,但卻忽略了他們早已布下的暗棋。早在他們落入陷阱之前,就已經秘密著手將傳教士遣返的事宜。這會兒他們正安全返回到紹興羅明堅身邊,唯一受損的是她的名譽,所以她才會說不再計較。

仲裕之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還是忍不住氣憤。

「你倒看得開,你現在的名聲已經壞得比我還壞,還說不用計較?」說到這個,仲裕之就想打死外頭那些亂嚼舌根的混帳。明明是他和她一起被陷害,攻擊的目標卻唯獨對準她,真不知道這個社會出了什麼毛病!

「你干嘛這麼氣憤?」奇怪的人,竟比她還生氣。

「你都不氣嗎?」他嚷嚷。「那些人是在造謠,說一些我們根本沒做過的事!」什麼婬男蕩女?他根本什麼都沒婬到,什麼都沒蕩到,卻被人說得好像有這回事,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看你比較氣的好像是你沒佔到便宜,卻無端沾惹滿身腥。」至于

「誰、誰說的?」他被說得有些臉紅。「我當然關心你的名譽,不希望你受到傷害。」這種情緒當然不能硬說是沒有啦,但他最在意的還是她的名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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