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形移形!」她師父肯定的答道。「凡墓穴風水之法,都是取其道形成天格,因此外表不宜改變,但我們可以依陰陽五行的辦法,改變棺木的方位,將其置于生門。一生則百旺,如此一來,鯉魚穴的靈氣便會逢生而大旺,水瀨穴縱使再凶猛,也抵不過這旺盛的靈氣。」
旺不敵生,更何況若論穴位,鯉魚龍穴本來就優于水瀨穴,差別只在于布局之人手段的高低而已。
「既然如此,我們趕快動手更換棺木的位置。」崔紅豆已經迫不及待想馬上更正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好是好,只是……」老人的眼中有半刻的猶疑。
「只是什麼?」都已經知道怎麼破局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只是如此一來,你師兄可能會立刻遭到報應。」他實在不願意見到他辛苦培植的一個人材,就這麼被天收了。
在崔紅豆師父搖頭嘆息,動手移動衣家棺木的同時,坐在汪家大廳悠閑喝茶的崔紅豆師兄,正與汪少卿談得愉快。
「這次衣冠勤的事,多虧姜公子高明,助我汪家移墳,又建了座水瀨穴將衣家的鯉魚龍穴克得死死的,老夫真是萬分佩服。」汪少卿對崔紅豆的師兄很滿意,要不是他幫忙,恐怕到現在還整不到那個姓衣的家伙。
「好說。」姜紹更淡然一笑。「承蒙汪少卿看得起在下,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崔公子客氣了。」汪少卿也跟著笑。「像姜公子這樣的風水人才,我敢說全金陵--不,是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個,我看你干脆留在金陵開業,老夫保證你一定生意興隆!」
汪少卿這可不是客套話,他見過的風水師也不少,卻從來沒看過一個像他這麼神的。
「哈哈哈!」
姜紹更和汪少卿一起笑開,他壓根兒沒想到要留在金陵,只打算等事情結束後帶著崔紅豆一塊兒走,做一對神仙眷侶。
只可惜,他萬萬沒料到事情起了變化,和汪少卿的笑聲還沒消失,廳堂外頭就傳來不幸的消息。
「老爺,不好了,听說衣冠勤給人放了!」汪家的總管跌跌撞撞的跑進廳里,嚷得一震天價響。
衣冠勤居然教人給放了,怎麼會?
「這消息你是打哪兒听來的?」汪少卿氣極敗壞的起身,臉色脹紅。
「回老爺子的話,是听衙門的人說的。」總管說。「剛剛府尹大人才派官差來通報,說是甄相思手拿一紙內閣首輔張大人的親筆信函,要府尹大人放人,府尹大人沒敢拖延,立刻就把人放了。」
「又是張居正那老頭!」汪少卿一听阻撓他計劃的人竟是現今的內閣首輔,更加生氣。
「就算他貴為內閣首輔,也不能干擾我大理寺的運作啊!」何況這里是應天,不是首府順天,他憑什麼插手。
「啟稟老爺子,這還不算什麼。」汪總管還有更壞的消息。「我听說那甄相思不但拿到張大人的信函,同時也找到您安排放置假藥的人證,恐怕您安排嫁禍的事,現在已被張大人知道。」
總管此話方落,汪少卿的臉立刻變得面無血色。張居正的手上現正握有人證,那不就表示……他的前途完了嗎?
「糟了、糟了!」汪少卿頹然跌入座位中。「老夫素來與張居正不合,這下子完了……」
大禍臨頭,汪少卿只能掩面哭嘆,在一旁的姜紹更則是始終冷眼旁觀,腦筋轉得飛快。
什麼樣的因緣巧合,可以使情勢一夜之間起這麼大變化?除了甄相思的助力之外,難道還有其他因素,莫非--
攤開五指掐指一算,姜紹更的臉色須臾跟汪少卿一樣白,只見他慘白著臉,口中念念有詞。
「我布的局被破了……」這怎麼可能?不行,他一定要馬上趕去水瀨穴,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破他的局。
「在下先告辭!」姜紹更一向自若的神色,此刻已不復見,只想快點上山。
「姜公子要去哪里?」眼看著姓姜的就要離開,汪少卿連忙回過神問。
「上山!」姜紹更頭也不回的說,想趁著還來得及的時候改變情勢。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刮起大風,瞬間雷聲大作,看起來好不駭人。
汪少卿被這奇異的天象嚇到說不出話,只有姜紹更知道這是什麼征兆,他布了一個不該布的格局,現在老天要懲罰他。
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決定要放手一搏。當初在布這個局的時候他就沒猶豫過,現在也不會!
踩著疾風般的腳步,姜紹更往山上奔去。另一方面,才剛被釋放的衣冠勤,卻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直擊汪府。
「叫姓姜的出來,我要見他!」
推開無數試圖擋住他的家僕,衣冠勤像頭野獸似的沖進汪家的大廳,開口就要找崔一紅豆的師兄。
汪少卿愣愣地看著渾身是傷的衣冠勤,半天說不出話來。
「沒見過蒙受冤獄的人嗎,汪大人?還是突然間變得不認識我了?」汪少卿不說話,衣冠勤反倒先出言諷刺。
汪少卿這才收回驚訝的目光,轉為大笑。
「你居然還敢來。」大笑過後,汪少卿的眼中淨是恨意。「你可知道小女被你害得有多慘?」終日以淚洗面。
「我知道。」衣冠勤平靜的答道。「我知道我對不起汪小姐,也欠她一個解釋。」
「你欠她的不只是一個解釋,而是一個丈夫!」汪少卿怒瞪他的臉,不認為事情有他說得那麼容易。
「話雖如此,但我已經付出代價。」衣冠勤不否認自己的錯誤,但卻有別的看法。
「你修築水瀨穴使我敗落,又陷害我入獄,就這兩點來說,我認為已經打平,誰也不欠誰。」他明白他自私、冷漠又不近人情,但面對愛情,誰都無法公正,只能任憑感覺行事。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汪少卿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太疼愛自己的女兒,所以一旦有人膽敢傷害他的女兒,便會使出全力來報復他,不管這人有什麼原因。
他們都是凡人,也都—樣自私。
目視著衣冠勤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汪少卿明白他並沒有說錯。他們都為自己所愛的人付出了代價,而且兩方的代價都不小,誰也沒佔到便宜。
「你找姜公子做什麼?」表情生硬的反問衣冠勤,汪少卿主動提及崔紅豆的師兄,勉強算是和解。
「找他要回我的東西。」衣冠勤咬著牙回答。
「你是指崔紅豆?」
衣冠勤點頭。
「恐怕你找錯地方了,崔紅豆不在這里,你應該回她家去找。」汪少卿不得不佩服崔紅豆的魅力,居然引來兩個出色的男人為她相爭。
「我找過了。」衣冠勤的臉色更顯陰沉。「鄰居說她已經失蹤了好一段時間,我以為是被姓姜的帶走。」
他永遠也忘不了她在獄中說過的話,說她要用自己換取他的自由,因此當他找不到她時,便判定她是被她師兄帶走,沒想到事實並非如此。
「姜公子並未帶走崔紅豆,他和你一樣在找她……」汪少卿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努力回想姜紹更說過的話。
「該死,她會在哪里?!」仰望天色,只見天際頻頻打雷,怪異的景象讓衣冠勤忍不住流露出心焦。
汪少卿的腦中此時突然閃過方才姜紹更倉惶的眼神。
「也許此刻他們都在山上。」汪少卿猜。「方才姜公子口里念念有詞,說什麼局被破了,接著就跟我告辭說要上山去。」
「姓姜的真的這麼說?」衣冠勤愣了一下,想起崔紅豆說她破不了水瀨穴時的著急模樣,難道,她無故失蹤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是跟這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