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薔薇 第9頁

一定是那個時候吧!

琥珀色的瞳孔扣上一雙晶燦的碧眼,柏納模糊地回想。

在賽維柯受訓多年的某個早晨,耳邊突然傳來陣陣私語,說是賽維柯公爵的女兒回來度假。當時他不以為意,只是強烈地感受到有一雙碧綠色的眼楮遠遠地打量著他,觀看他受訓的情形,等他回過頭尋找綠眼的主人時,那道綠色的精光已然消失,只剩下那股揮之不去的感覺飄散在空中,至今他仍無法忘懷。

「那個人是你。」事隔多年,他終於找到視線的主人。

「是我。」蓓媚兒笑得很美,並且順著他的身體,抓住他的肩膀溜下浴池,與他平視。「你長大了,變得好高,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她倚著他的胸膛輕聲呢喃,誘惑的語調蝕人骨髓。

柏納卻是快速把她推開。

「彼此彼此。」既然面紗已被揭露,他也不再堅持偽裝。「長大的人不只是我,你不也變成一名無人可擋的女戰士?」而且是正式的騎士。

「我好像聞到嫉妒的味道?」聞言,蓓媚兒將頭撇向一邊看他。「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你也會是一名很出色的騎士。」

他們都知道她說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這是他心里的痛,也是麥克尼爾家族永遠的恥辱。

猶如賽維柯家族,麥克尼爾家族世襲伯爵之位,和賽維柯家族並列巴斯康辛王國境內最具影響力的兩個家族且世代交好。這兩個家族一起輔佐當今的國王,繳納可觀的稅賦,儼然是國王底下最有力的助手。

然而,多年前的一場政治丑聞卻改變了這一切,迫使朝中勢力重新洗牌。誰也沒料到,一向忠心耿耿的道格.麥克尼爾伯爵——柏納的父親,竟會暗中勾結鄰國的大臣,意欲奪位。這個消息傳到國王的耳里,國王即刻大怒地派兵搜索麥克尼爾堡,並且很不幸的被他搜出證據,接連著抄家。

柄王派出的重兵確實發揮了強力的作用,不但制伏了同樣擅於征戰的道格.麥克尼爾,連帶地連他的一家大小也不放過。麥克尼爾堡里頭住的幾百人,就這樣逃的逃、死的死。麥克尼爾家族全數慘遭殲滅,幾乎沒有人幸存。要不是遠在賽維柯堡受訓的帕納事先得到風聲連夜逃走,麥克尼爾家族果真要斷了血脈。

只不過,現在的情形並沒什麼兩樣,同樣都是斷血脈,只是方式不同。

收回朦朧的眼神,柏納強迫自己忘掉過去那段日子,他是神職人員,萬萬不能忘了這一點。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柏納試著讓自己的語氣淡然。「我現在的身分是一名修士。」他提醒自己,也提醒蓓媚兒,蓓媚兒卻笑得好像他講了什麼笑話般。

「我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身分,不必刻意提醒我。」她風情萬種地抬高乳臂搭上他的肩,眨眼說道。

「只是……你真的確定那些事都過去了嗎?」黑夜的魅影是不會輕易退散的。「我怎麼好像可以听見你的心在怒吼,掙扎著說︰我忘不掉?」

他是忘不掉,任何一個和他有過相同悲慘境遇的人都不可能忘掉。然而遁入修道院多年,早已看透了人世的是是非非,現在的他只想遵守上帝指引的道路,徹底地斬斷俗世的情緣。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選擇不與她正面沖突,柏納臉色平靜地將她的雙手由自己的肩膀上撥下,退到浴白的邊緣和她保持一段距離地看著她。

蓓媚兒只好聳聳肩,撥開濕漉的秀發回道︰「玩游戲。」只是到目前為止,這個游戲沒有她想像中有趣,不過她會再接再厲。

「游戲?」這個名詞使柏納的眼楮眯了起來。

「嗯,好玩的游戲。」她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露出被水打濕後的誘人曲線。

柏納連忙將視線掉開,蓓媚兒眼尖地瞄到他突兀的動作,笑得好不開心。

「忍不住誘惑了嗎,柏納?」她瞅著他媚笑。「像你這麼英俊的男人居然會選擇當修士,簡直是暴歿天物。」

「住口!」他不容許任何人侮辱他的信仰。「我當修士是我個人的選擇,修道院才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錯了,柏納。」他或許騙得了自己,卻騙不過她的眼楮。「你最適合的地方是戰場,不是什麼無聊的修道院。」像他這麼優秀的騎士人才留在修道院,簡直是浪費生命。

「我早已忘了如何戰斗。」柏納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騙人!」蓓媚兒的雙手不知道何時又撫上他的胸膛。「如果你真的忘了如何戰斗,不可能還保持如此優異的體格,你一定每天都在修道院中拿著什麼武器操練,對不對?」

蓓媚兒笑得像逮著老鼠的貓一樣可惡,且伸出溫熱的利爪,抓住他胸口上的傷痕。

霎時,柏納無話可說,他胸口的傷痕正是被釘耙敲傷的後果,那是他拿來代替闊劍的武器。

他沉下眼看著蓓媚兒,非常遺憾他中計了,現在他該怎麼月兌身?

「別廢話,告訴我游戲的內容。」他相信只有讓她贏了這場游戲,她才可能放了他。

「這麼快就認輸啦?可惜,我還以為你會撐得更久呢!」嘟起艷紅的雙唇,蓓媚兒的玩興正旺。「我要玩的游戲其實很簡單,就是看誰先改變誰。當初我就覺得你會是一名出色的戰士,現在仍然這麼覺得。」

換句話說,她要喚回還沒有進入修道院前的柏納;那個野心勃勃、一心想成為騎士的沖動少年。

「我不可能參與你的游戲,我是個修士,只懂得發揚神的真理,不懂得戰爭。」柏納拒絕淪為游戲下的犧牲品。

喲,這番話可真義正辭嚴。

「說得好,但是你不管修道院啦?」蓓媚兒笑盈盈地反問柏納,碧綠色的眼楮散發出肅殺之氣。

柏納不懂,為何一個長相如天使的人、心腸竟這般狠毒,威脅的話能如此輕易便說出口。

「我答應留下來。」柏納憋住怨氣地說,為了修道院的兄弟們他只有暫時容忍。「但是別妄想我會敗在你的詭計之下,我唯一能給你的只有上帝的真理。」其餘的什麼也不會給。

又是上帝,她差點忘了當初在修道院說好的條件。

「好啊,我們就來听听你口中的真理。」蓓媚兒退一步欣賞他陰騖的臉,不介意在游戲正式開始前先暖暖身。

「既然你那麼熱中幫助我認識你的上帝,就立刻開始我們的課程吧!」做出決定後,蓓媚兒早他一步離開寬闊的浴池,拖著濕答答的綠色絨裙轉身說道。

「洗完澡後到我的房間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認識你的神。」以及他!

她笑著離開浴室,有預感今晚一定會過得很有趣,至少不會像以前一樣無聊。

第三章

「蓓媚兒大人,為什麼您要把那名修士帶回來?」

寬闊的房間里,掛滿絲制的布幔。這是一個位於賽維柯堡塔樓頂層的巨大房間,就和巴斯康辛境內的每一座城堡一樣,領主的房間都是建在堡內的大塔樓上,賽維柯堡也不例外。

此刻正值就寢時間,堡內的燈火都已經吹熄得差不多了,只有這大塔樓的房間內依然燈火通明,反映出領主房里的主僕二人。

轉動著一雙明亮的綠眼,蓓媚兒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幫她更衣的年輕男子,嚴格說起來他們並不能算是主僕關系,而是老師和學生。杰森是都爾堡送來她身邊受訓的見習騎士,追隨她已有好多年了。

「你對我的舉動有意見嗎,杰森,否則你干麼苦著一張臉?」蓓媚兒露出一個不在乎的表情,舉高手臂讓杰森為她褪下濕答答的絨袍。服侍騎士是見習騎士最主要的工作之一,而杰森一向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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